重复的症状
桑儿捂嘴打了个哈欠问我:“西娍,你怎么了?”
我脸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肌肉僵硬地望着推门而入的几个丫鬟,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道:“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梦醒发现自己梦游了,就吓得惊叫起来。打扰了各位姐姐妹妹休息,真是抱歉!”
桑儿又打了个哈欠,“还以为怎么了呢,那我们先去休息了。”
“嗯!”我点点头,等她们走后,软软地靠在椅背上。
“西娍,是不是伤口疼了?”
丫鬟们刚走,诸葛炯儿却走了进来,随身披了一件外衣,小脸上还带着惺忪的睡意。
我看了一眼镜中一张有了些变化的惨白的脸,心中的惊吓还残留在那双漆黑的将烛光凝成了星光的眸子里,摇摇头,“伤口不疼了。”
炯儿走近,低头蹙眉看了一阵我的脸,接着又凑近看了一阵,用奇怪的语气道:“西娍,你变了。”
我浑身一颤,泪水瞬时就从眼眶里抖落出来,将双脚伸上椅子抱住双膝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我不知道···”
炯儿笑了,“西娍,变漂亮了不高兴吗?你怎么哭了?”
我讷讷地抬头望她,待她满脸疼惜地蹲下来,我才道:“还记得你几个月前将我救回的第二日早晨吗?”
炯儿点点头,“我从脸上撕下来的东西,不是面膜。”
“嗯?”炯儿眉间带着些疑惑,“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
方才从脸上揭下的干皮上,还粘着鬓际的发,所以我想知道的不是那是什么,而是为什么。可是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只知道若是让人看到方才的一幕,谁能平静?一定会将我当成妖怪什么的,从此以后我再不会有安宁的日子,也不会有朋友。
如果我将真相告诉炯儿,她会怎么看我?
想到这里,我满腹的怯意。
炯儿还在望着我,等我的回答。
“那是···那是从我脸上蜕下的皮。”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炯儿的表情,“你会将我当成甚么妖物么?”我将捏得紧紧的一只手伸出来,摊开给她看。眼泪依然滴答不停。
炯儿的表情有些变化,具体来说,是惊吓。她微微地张着口,怔愣得说不出话来。
我收回手,吸了吸鼻子,止不住眼泪道:“我就知道会吓到你。”
良久,我问她,“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她依然保持着那个蹲着的怔愣的姿势。
她闻言,站起身来轻轻将我抱进怀里安慰起我来,“不要怕,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要是谁发现了,拿此事说你,我诸葛炯儿第一个不放过他。”
我泪眼模糊,“小姐你不怕我?”
“我怕你做什么?你从来未做过什么伤害我的事。”她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哄小孩子一般。
我感动得再次泪水涟涟,她放开我,对着我的脸端详了许久,语气里尽是欢欣,“西娍,你真的变漂亮了,额头变高了,鼻头没以前那么大了,脸上的斑也没有了!”
我泪如雨下,什么叫鼻头没以前那么大了?我以前鼻头很大吗?
忽然我醒悟到一件事,于是问:“小姐今日不去西遥王府了?”
“还去那里作甚?三皇子说今日来看我!”
我抚了抚额头上的汗,变心变得可真快啊。
她顺了顺耳后的一束青丝道:“不过我前日与林家小姐约定今日一同练剑的,恐不能早回,他若来了你便告诉他一声。”
我点头应好,目送她走出门去,谁知又返回身来,责令我道:“本小姐命令你,将今晨之事忘得一干二净,可行?”
我睁大眼,愣了片刻,“一定!”
她冁然而笑,走出屋去。
这日巳时一刻不到,诸葛炯儿便去林家找那林家小姐练剑了。林家老爷是朝中兵部的一个四品官员,与诸葛武相府向来交情不错,在朝中为拥护太子一党。
林家小姐也来过诸葛武相府几次,均是同炯儿切磋武艺来的,倒是一个在武学上十分有研究的丫头。
近日因自家小姐房中添入香箸中的香料快要用完了,今日我便去送了些到她房里,出来之时诸葛老爷恰好来找小姐,我道小姐去找林家小姐练剑了,诸葛老爷听闻,便转身离开了,转身时,神色莫名地看了我一眼。
我目送老爷离开,便回到了隔壁自个儿的小院子,刚进院子,那三皇子便踏着三分春色的步子到来。原本枝头谢下的黄叶都险些被他一脸春意盎然的笑暖得重又长回去返成翠绿。
他问我小姐去哪儿了,我答小姐去林家练剑了,知道他要来,应会早点儿回来。
他满面春风地点点头,便只手抚袍坐在了我这小院儿的小桌旁,用摇扇轻点桌面道:“那个上次的······白泉甘菊给我来一壶。”
很显然,他是将我这儿当成茶寮了。
“白泉甘菊没有,清水月季罢!”
未及其说完后话,我便进屋去冲茶了,就闻他在屋外道:“怎生没有?几日前还见你晒了一大簸箕的白菊!”
我装作没有听到,等茶泡好了,这才端着托盘走出去放置于小桌上,烫了杯子为他斟茶。
莞尔一笑,“月季的清香给人唇齿留下的印象要好过白菊,我在茶中添加了一片甘草,您尝尝。”
三皇子顺了一小口进嘴里,细细回味了一番,甚是满意地点头,“你这里泡出的花茶总与别处不同,明明上回我也在别处喝过那白泉甘菊,那泡茶的方法与你所述的一样,却怎么也喝不出你这里的味道。你可是有甚妙法?”
我为自己斟了一杯,浅酌慢饮,没有回答三皇子的问题,倒是问了他一个。
“三皇子,你昨日在花灯街上是不是亲了我家小姐?”
此话问得极为流畅,听我的语气,像是丝毫也不觉唐突。可三皇子还是一个不小心将口中的茶一喷而出,掏出自己一张银色的帕子将下巴上的水渍揩掉之后,装成一脸严肃的样子,不禁问道:“炯儿这种话也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