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蓝依开车回厂的路上,天已经黑了。
五月底的气温频频偏高,车内又闷又热。
冷气吹出空调口,噪音呜呜入耳。这让白蓝依觉得,如果车上能有些音乐就好了。
不由得想起那日在江逐年车上听到的那首民谣,来自异国他乡的旋律,歌词婉转如神秘的祷告。经历过炮火连天的颠沛流离,用艺术诉说着她当时领略不了的心境。
如今,她倒是真成无家可归了。再想起那男人当初讪讪的揶揄,白蓝依嘴角轻挂苦笑。
因为工厂尚未开工,一部分工人都回老家了,所以职工宿舍那边只亮了寥寥几盏灯光。
不过相比行政大楼这边的漆黑一片,算是有人气的了。
白蓝依把车停下,一个人走进空荡荡的行政楼。
因为明天一早要去见江兆铭,她想回来把之前跟泰安签约的几份资料原件一并带上。
而今晚干脆睡厂里的决定,是白蓝依把车开进院子后,才做下的。
住在这空无一人的行政楼,至少还有种贴近亲人和情结的感触。不会比夜里一个人去酒店投宿,更孤独。
办公室里的沙发还不算特别僵硬,白蓝依觉得凑合一晚也不会很遭罪。
这会儿她把资料准备好,电脑也check过了,再从柜子里拿出一条备用的空调毯。
从酒店退房后就带着的这个小小行李箱,仿佛是白蓝依的全部家当了。
她取出洗漱用具,准备到走廊的洗手间里去洗脸刷牙。
长长的走廊深不见底,白蓝依突然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
此时此刻的情景,气氛拍鬼片都不会让人出戏。她一个女人孤身走在这里,还穿了件雪白色的睡衣。光是照镜子就能吓死自己。
可偏偏这时候,白蓝依听到前面似乎有什么声音,稀稀落落哗哗啦啦的。
好像……是从行政处的档案室里传出来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竟然蹑手蹑脚地想要去一看究竟。
“白总。”
一个熟悉的声音破开静谧,白蓝依吓得尖叫一声。
猛地回过头,她就看到江逐年一脸坦然地站定在她身后,一只大手似乎还保持着想要拍她肩膀的动作。
白蓝依当时就在想,这一巴掌要是拍下来,她决计能当场吓昏过去!
“你,你怎么在这儿!”
心跳在胸腔里狂涨,白蓝依问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打颤了。
江逐年却不慌不忙地勾了勾唇角:“白总之前不是暗示过我么?离开酒店,你会住到厂里。”
白蓝依本来就吓得失魂,这会儿被江逐年不分火候地揶揄了一句,真是动手打人的心都有了。
“江总别开玩笑了,你要是找我有事,难道不会先打电话么?大半夜的突然出现,你想吓死我啊!”
“白总既然有胆子在这里孤身过夜,为什么还会那么容易被吓到?”
白蓝依不想抬杠,因为她已经决定开车离开了。
本来以为能图个清静,这会儿被江逐年吓得一身冷汗,不洗澡难过死了。
只不过,刚才她听到隔壁间有响动的事……
看到白蓝依欲言又止,眼神飘忽。江逐年问她怎么了。
“也没……就觉得前面档案室里好像有人。”
白蓝依这几个字说出口,才觉得自己似乎正在走鬼故事的剧情。
“有人么?我没听到。”
江逐年皱了皱眉,一把拉住白蓝依的手,带她往前走去。
“哎!”
白蓝依刚想脱口一句,你不怕么?
不过还好没说出口,免得江逐年当成是自己故意卖萌挑衅,保不齐等下又要到办公室里将她耕耘了。
两人来到走廊尽头的行政处,白蓝依惊奇地发现,门竟然是敞开的。
只是里面灯关着,窗开着,空无一人。
晚风鼓动窗帘,翻起桌面上哗啦啦的纸张单页。
难道刚才的声音,只是风吹门的咣当响么?
白蓝依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抱怨了一句:“难道他们下班都没锁门么?”
“或者是有人故意给白总留门呢?”
江逐年这话说得本没什么毛病。不过口吻和语气都有点怪怪的。暗喻到位,且极尽暧昧。
在几乎没有光的走廊里,白蓝依肆无忌惮地脸了红。
继而无奈地摊手道:“江总今天过来,不会就是为了开我玩笑的吧?”
“你说呢?”
江逐年不答反问,一双眸色尽带深邃。
“随便您吧,我反正要走了。”
白蓝依唏嘘半句,转身就往办公室走。
她很后悔,自己今天冲动之下想要住在办公室里的决定,代价大概就是让她遇到了江逐年。
这时,白蓝依已经换回外衣,拖着手里的小箱子便往电梯走。
江逐年跟在她身后,也不多话。只在目睹她气力有拮据的时候,伸手接过了她沉重的行李箱。
“谢谢。”
白蓝依小声道了句谢,江逐年却没有反应。
也可能是电梯正好叮了一声落在两人面前,致使江逐年并没有听到白蓝依的那声‘谢谢’吧。
“就算没人爱,也犯不着这么亏待自己。”
电梯沉了下去,江逐年的声音也沉了下去。
白蓝依有点莫名,加上正对着身旁男人的那只左耳也不太好使,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江总,你什么意思?”
她想,自己不过就是对付一晚上沙发而已。别把她说得跟吃不了苦的富家千金大小姐似的好么?
“我是在说,白总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躺在办公室沙发上,跟给人故意留门,有区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