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娜那里出来,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白蓝依漫无目的地开着车,拥堵在下班高峰的洪流里。
以前她最讨厌堵车了,总觉得那是最浪费生命的事没有之一。
现在她却觉得,这会儿难能一个人享受思考的过程。全然不care红绿灯的交替,和尾气喇叭的噪鸣。
当然,如果她今天不泻肚子的话,就更完美了。
还好前面这个路口过了就有一个国民公厕KFC,白蓝依对自己今天这个莫名其妙的状况也是醉了。
刚刚在医院的时候,硬是被林娜拖去做了个血清检验。
当医生讲话总是很吓唬人的,而林娜这种吓死你不偿命的个性尤甚。
比如说会不会是因为天热吃坏了东西,导致各种霉菌中毒。看起来只是普通肠胃炎,说不定回去就挂了。
白蓝依拗不过她,抽血也就抽了。不过她觉得结果没啥好等的,无非就是有炎症白细胞高呗。
所以没等报告,就拿了点止泻药便先走了。
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急着去哪里。现在想想,还不如留在医院里上厕所方便些。
结果她刚从KFC里出来,就接到林娜的电话。
“妈?怎么了?”
“你人呢?”
林娜的声音里似有几分焦急。
白蓝依也不敢怠慢,赶紧停下脚步,专注接听。
“我走了啊。”
“谁让你走的,你血检报告出来了!”
白蓝依哦了一声,却依然不觉得能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怎么了?我得艾滋了啊?”
白蓝依自嘲且调侃着,心说得艾滋也正常,保不齐就是江逐年那个贱人给传染的。
“你血清里查出微量毒鼠强的成分,可惜不够致命。”
林娜用了可惜二字,气得白蓝依差点把手机给扔出去。
“你啥意思?”
“字面意思,如果不是你想不开自己吃了耗子药,就是被人下毒了。”
林娜的话,让白蓝依倒吸一口冷气。
“你是说我被人下了耗子药?”
她简直不能相信,今天一早起来除了吃过江逐年给她拿的早餐之外,就只喝过水了。
她开着手机扬声筒,然后拉开网页上的搜索引擎。
把毒鼠强往里面一输,就出来了一堆信息。
一到三小时内发病,严重可出现头晕目眩,肠胃绞痛,幻觉,血压和肾白蛋白急速升高,呼吸困难,并导致死亡。
如果中毒量小,一般会引起恶心,腹泻,盗汗等轻微症状。
“妈我先挂了哦!”
白蓝依切断林娜的电话,直接打给江逐年。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听了,男人那边似乎很安静,看样子是在室内。
“我刚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江逐年你听我说,你现在跟谁在一起?”
白蓝依急得上气不接下气。
江逐年坐在基地的指挥中心内,面前银白色的长桌几乎占了整个空间的三分之二。
沈彬慕千城程楠唐画天,四人坐在他面前的一整排座位上。左侧的一大面投屏锁展现的,是各种剪报资料和照片。
所以江逐年觉得,白蓝依的这句问话,好像还真不怎么好回答。
“没和谁在一起,怎么了?”
“你早上给我拿的那些早餐,可能被人投毒了。”
白蓝依急道。
“你没事么?你自己吃没吃?”
“投毒?”
江逐年扫了一眼前面的四个人,然后冲他们摆了下手,示意噤声。
“我没吃过,你中毒了?”
“我泻了一天的肚子,沈彬没跟你说么?”
“他是你的特助,又不是你的保姆。怎么听你的意思,他连你的生理期都应当回报给我么?”
“我没工夫跟你贫!”
白蓝依没好气地打断他的废话,亏她第一时间就在担心这个男人好么!简直不识好歹!
她想来想去,总觉得事情不太简单。
江逐年给她准备的早餐里如果被人投毒,那会不会是说明,人家的目标本来是江逐年?
听了白蓝依的想法和解释,江逐年稍微犹顿了一下。
“你怎么会觉得人家的目标是我?正常人的思路不是应该怀疑,是我给你下的毒么?”
白蓝依被他一句话怼懵了。
“因为我觉得……你要对付我这种水平的人。用苍蝇拍就够了,不用整高端的电蚊香。”
白蓝依的比喻让江逐年直接就笑了出来,笑得下面四个人一排鸡皮疙瘩。
“那你现在怎么样?”
“没事了,我一会儿去我妈那。听她那个意思,可能要挂点盐水。”
白蓝依小声嘀咕道,“所以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可能有人是冲你来的。你得当心点。”
“知道了,乖。”
乖?!
白蓝依捏着手机,只觉浑身汗毛都在打颤。
乖你妹啊!
听江逐年用这种口吻跟自己说话,简直跟上了中世纪刑罚还让她难受!
虽然,她似乎依然没有意识到,刚刚那一瞬自己对他的担心,是很真实的。
江逐年把电话挂断,只看到面前四个人的表情都非常怪异。
“干什么都这幅样子?”
他拢了拢眉心,用激光笔调整了一下投影屏上的画面。
“继续刚才的,阿城,你把裕丰村三名幸存者的资料阐述一下。”
擅于在任何身份之下游刃有余的转变,是他作为领导者最强大的职业素养。
对此,几个人应该早已见惯不惯了。
慕千城走到电脑前,调出一张照片。
“这个女人叫冯云,今年四十三岁。原裕丰村村民,七年前,白建业的工程队因为违规作业,导致山体事故坍塌的时候,怀着八个月身孕的她,带着十一岁的儿子去隔壁村走亲戚。可能是因为路途劳累,导致早产,于是当天夜里,她们母子三人直接入住了十公里外的乡镇卫生所。成为这二十三户,五十五口人中,仅剩的三名幸存者。事故发生之后,白建业被捕入狱,判了无期。两个月前诊断出胰腺癌,改判二十年有期。她的独生女白蓝依为他申请了保外就医,目前正在西郊监狱联网的野区医院治疗。而冯云在出事后的第三天,就带着刚出生的小女儿和儿子失踪了。这些年来一直音讯无踪。”
说完这些,慕千城将另外一张照片调了出来。
跟前面那张像素模糊的半身照做了一个对比,然后继续说。
“直到几个月前,监控大数据库抓出了一张跟冯云极其相似的照片。这七年来,她化名刘玲。一直大隐隐于世。一边从事医疗护工,一边想尽办法筹钱,给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女儿寻找手术机会。”
啪啪两声,又是两张照片被放在屏幕上。
“这个七岁的女孩就是她女儿刘夏,因为长期患病和营养不良,看起来只有四五岁孩子那么大。而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应该就是刘玲的儿子,大名刘鹏。外号豆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