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两天，祢衡帮着曹昂处理事务，总要忙到深夜才能回去休息，很是辛苦。
不过和曹昂相比他还算轻松的。曹昂每天忙完之后还要和曹丕一起守在曹操的病榻前，几乎就没合过眼。
这天一直忙到丑时，祢衡和曹昂许褚一同往城中走着。
“大公子。”许褚见曹昂又要去曹操那边，忍不住出言劝道，“你已经好些天不曾歇息了，要不今夜我去主公那守着，大公子就回房好好睡上一夜吧。”
“不可。”曹昂拒绝道，“我身为人子，在父亲病榻前尽孝本就是分内之事，岂能由他人代劳？”
许褚求救般地看了祢衡一眼，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就是希望他能开口劝劝曹昂。
“你也不必再劝了。”祢衡对许褚道，“我汉以孝治国，子修就算再辛苦，也必须要这么做。”
“这……”许褚一愣，急道，“哎呀！先生才智过人，替大公子想个托辞就是了！”
“那怎么行？”祢衡边走边道，“你也不想想眼下是什么情形，袁谭刚刚引起众怒，他是袁绍的长子，而子修是主公的长子，同样身为长子，旁人自然会将子修和袁谭放在一起比较。这一对比，谁的品性更好，那不是一目了然吗？”
“正平。”曹昂眉头一皱，正色道，“我为我父亲尽孝，不是做给旁人看的。”
“那是自然。”祢衡笑了笑，笃定道，“我当然知道你和那些沽名钓誉的世家子不一样，不过，若是你分明尽了孝道却没有传扬出去，那可就是僚属之过了。”
“你的意思我明白。其实在我看来，忠孝应当在心而不在于名，但世风如此，没有贤名便不能服众……”曹昂叹了一口气，“你放心，我知道眼下这个局面来之不易，定会以大局为重。人前人后，绝不会出任何差池。”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祢衡转头看了他一眼，又问道，“这几天发生的事，你可有告诉主公？”
“还没有。”说起这个，曹昂还真有些拿不定主意，“你有所不知，我父亲的头风是多年顽疾，每回发作起来，短则三五日，长则数月。医者说若想尽快痊愈，还需静养，万不可再劳心伤神。所以我在想，要不要等父亲病愈之后再告诉他。”
祢衡摇了摇头，道：“别的事也就罢了，可关于许都之事，根本就瞒不住。主公此前谋事尚且瞒不过你，许都存亡关乎天子安危，关乎家眷安危，这么大的事，又能瞒得了主公几时呢？”
曹昂闻言微微一怔。此前曹操利用袁谭诛杀刘备的时候，知道曹昂不可能赞同此举，故而对他多有隐瞒。但是以曹昂的身份，许多蛛丝马迹根本不可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曹昂如此，更何况是曹操呢？
“正平所言极是啊。”曹昂转向他问道，“那依你之意，我该如何是好？”
祢衡道：“要我说此事不必刻意隐瞒，袁绍发兵许都本就在主公意料之中，眼下不过是推论变成事实罢了。若是主公问起，你不妨先挑好消息说，待主公定下心来，再细说不迟。”
“也好。”
……
这天到了后半夜，曹操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看见两个儿子都守在自己跟前，心中很是欣慰。
“父亲醒了？”曹昂见曹操想坐起来，连忙扶了一把，又取了一个软垫靠在他身后。
“子修，这几日辛苦你了。”曹操接连卧病几日，这会儿说话还有些虚弱。
“儿为父亲分忧本就是应当的，何来辛苦。”曹昂说着，让曹丕去给父亲倒杯水来，自己则坐在床边，关切地问道：“父亲可觉得好些了？”
“没什么大碍。”曹操用力揉了揉眉心，忍痛挤出一丝笑意，“我这头风回回发作都是如此，早就习惯了。”
说着，曹操从曹丕手中接过水杯一饮而尽，又问道：“这几日，可有什么要事发生？”
曹昂迟疑了一下，道：“确有几件事，正待向父亲禀告。”
曹操一听这话顿觉头痛欲裂，脸上的肌肉也扭作一团。
曹昂见状自责不已，不敢继续说了，生怕他再受刺激。
“父亲还是躺下歇息吧，都不是什么要紧事，我会处理好的。”
曹操用力攥住曹昂的手，咬着牙道：“发生了何事？你一五一十，说与我听！”
曹昂道：“前两日陈登遣使送书，有意迎父亲入主徐州，我已派人前去与他密谋了。”
曹操大惊，追问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曹昂从怀里取出那枚木牍，“有陈登密信在此。”
“快念！”
曹昂照念了一遍，曹操听完一把从曹昂手中夺过木牍，借着屋内油灯微弱的光亮，又细细看了一遍。
“如此甚好！甚好啊！”曹操喜不自胜，头风瞬间好了大半，他哈哈大笑了一阵，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这几日可有陈公台的下落？”
“有。”曹昂看了一眼曹操，“陈公台的尸首，昨日已经找到了。”
曹操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了，只觉嗓子眼一阵干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呆坐了良久，才开了口，道：“公台尸首现在何处？快带我去看看。”
“父亲！”曹昂拦了他一把，“我就是怕父亲因此事伤怀，对病势有所不利，故而自作主张，已命人将他安葬在城外，还望父亲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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