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吃山空,不是个事。”
崔耀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不过咱们这些外地人要想开个镖局,怕是要先拜个堂口”
“上头有人才好办事,如果三位师侄能整个达摩院弟子的身份,这事儿才好办。”
“怕是达摩院弟子的身份都还不好办”,张力士叹了口气。
虽然说是天鼓寺一家独大,但沾着庞然巨物的光,城中难缠的小鬼不是一只两只。
大家都和天鼓寺藕断丝连,这时候就看谁后台更硬。
圆华是个势利眼,请他帮忙,可一可二不可再;
德正住持的帮助仅限于武道,能有一个药王堂杂役的身份,已经是格外开恩。
“没想到打拼了大半辈子,到头来还要靠后生晚辈。”
崔炜露出苦笑,州城的遭遇,有些让他想起当年在魏博藩镇的日子。
辅兵怕战兵,战兵怕牙兵,牙兵怕更上面的几个校尉、将军。
在这样残酷的竞争中,只有站在最高的位置,才能稍微得到一些安心感。
“有后生晚辈可以靠,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可别不知足了。”
崔耀仍旧是大大咧咧的样子,倒是张夫人闻言,不轻不重地咳了一声。
“我要提醒你们,镖局现在的开支里面,是有三郎拿出来的,何家赠予他的资财。”
“以后镖局重开,让三郎拿三成干股”
张力士当即拍板,张夫人这才满意地哼了哼。
财政的事,以前是张月鹭协助张力士在管。
现在女儿去了天鼓寺,张夫人便重操旧业。
只是她心底多少有些惋惜,当初嫁女儿给李存孝,还曾犹豫。
现在却是张家亏欠对方甚多,开不了这个口。
如今到了州城,豪门贵女何其之多?
机会错过了,只怕再没有第二次。
“还有便是铁子。大娘告诉我,他这些日子闷闷不乐,还是得有事做,才好让人少去想烦心事。”
张夫人又提醒了一句,张力士等自然点头应是,但心中的大石头却是又重了一分。
“总镖头,三郎他们回来了!”
史义夫面带喜色地敲门走进书房,张力士的目光从他戴着眼罩的面庞掠过,也露出笑容。
“我之前去信,让他们有空回来一趟,没想到这么快。”
“走。”
除了张夫人由二女儿扶着慢悠悠走在后面,另外四人健步如飞,走到院子里,却见三人已经被镖师们兴高采烈地围在中间,好像过节了一样。
月白色的僧袍上,药王院的葫芦标志十分醒目。
“哎呀,张师弟,你收了一个好弟子啊!”
圆华笑得十分热情,主动上前捉住张力士的手臂,让后者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每次和对方见面都有喜事?
但圆华一句说完,便没了下文,张力士问起也是神秘一笑。
那边三人被围在人群里,也有些吃惊。
他们其实是不明白,在天鼓寺,药王院杂役好像不算什么。
但在外面,在州城,有三个天鼓寺的青年才俊,是多么给背井离乡的一群人提气的事情。
夸张一点说,镖局众人对以后的指望,都在这三个年轻人身上。
这不是镖师们没有志气,相反,正是因为在城中处处碰了钉子,才更能明白,有没有靠山的区别,实在是太大了。
“师父,两位师伯。”
三人上前一一见礼,此时张力士也抛开疑虑,欣慰地笑了,询问在天鼓寺的生活。
等到张夫人出来,张月鹭赶紧凑到母亲身边,小心扶着对方的腰和肚子。
免不了一场欢宴,待酒足饭饱,镖师们散去,圆华才讲述起路程中发生的事情。
“有人雇杀手暗害三郎他们?!”
张力士手中酒杯嘭一下被捏得粉碎,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崔家兄弟和石铁的面色也很不好看。
本以为三人进了天鼓寺便能安稳,没想到转眼就出了这桩事。
“张师弟,依我看,八成是圆觉那个邪僧!”
“他怀恨在心,却又不敢公开报复,只能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圆华上眼药已经是炉火纯青,毫不犹豫地将屎盆子扣在圆觉头上。
不管是不是,反正也找不到别人,那就肯定是!
“师父息怒,还是多亏师父和师兄给我龙雀刀,那人并未能伤我分毫。”
听李存孝这么说,众人的注意力又被转移,担忧和愤怒,转变成看怪物一般的目光。
杀同级如杀鸡,十息不到就解决对手,哪怕有魔宝在手,此事也同样惊世骇俗。
“我记得和慕容博、叶知秋交手的时候,虽然有龙雀刀,但也不过是能僵持片刻而已”
石铁的神色尤为复杂。当时若是他有小师弟的战力,瞬杀一人,哪怕之后精气不继,也要从容许多。
而今断了一臂,以后
石铁神色更加黯然。
李存孝看着对方空荡荡的左边衣袖,还有其身后独眼的史义夫,后者同样是突围那一晚受的伤。
但两人至少还活着。因为那场混战死去的人,又何止高獾和钱宇?
早上秒杀对手带来的得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三郎,好样的”,张力士强行挤出一个笑容,勉励几句,最后看向圆华。
他忽然起身,拱手一拜。
“日后还请师兄多多照拂这三个小辈,师弟感激不尽。”
“使不得!”
圆华一个激灵,赶紧将其扶住。
“师弟放心,等弟妹生了麟子,过几日回寺,我也仍旧和三位师侄一道,必然护得周全”。
说着,还悄悄看了李存孝一眼。
出了这么一桩事,众人都没了兴致,各自散去。
夜晚,张夫人躺在主卧,想要安慰丈夫,但后者只是笑笑,用推拿帮妻子疏通气血。
一阵暖洋洋当中,前者很快感到困倦,沉沉睡去。
而后者躺在大床旁边的地铺上,双眼看着房梁,却是始终无法合眼。
自从回到宋州,除了德正住持的关照,接二连三,迎接张力士的全都是挫败。
从前在楚丘说一不二,到了这里,却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
难言的酸楚在心中弥漫,但作为一个长辈,作为总镖头,作为父亲和师父,他心中更多的是责任感,驱使着他为众人寻找一个出路。
答案只有一个。
“明日,让三郎和月鹭陪着夫人。”
“我要再去一次平顶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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