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峰的心意
“云峰啊,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若是平时,朕还可原谅,但有些错,有些抉择,若是错了,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一,你罪在噬父篡位;二,更是勾结异族;现在你最想要做的,便是要挟朕吧。只可惜,若你是秋石,你又会怎么做呢?”傅云峰嘲讽地问道。
傅云峰的身躯猛然一颤,脸上露出了绝望之色,他并不是一个蠢笨的人,相反,还很聪明,自然相通透了傅景山话中的意思。
权力,特别是至高无上的权力,是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毒药。在这至高无上的权力面前,什么亲情,友情和爱情,统统都可以抛弃。
扪心自问,若是设身处地,换做他是傅秋石,他一定会这样做的。
如今,老皇最好的结局,便是一个死吧,而他,弑父篡位,会有什么好下场吗?想到这,傅云峰心中涌起一股悲凉和绝望的感觉。
苦心孤诣,到头来,却成为了别人的嫁衣裳,这股恨,这股不忿,如同野草一般,在他的心头滋长。
傅云峰的表情尽皆落在傅景山的眼中,傅景山长长一叹,苍老的脸庞露出了极其疲惫的神情。
多少人羡慕生在帝王家,多少人羡慕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坐上这个位置,需要承担多少?
友情,爱情,甚至亲情,都要抛弃吧。
“陛下,这些都是老奴的错,老奴不应该在陛下身患重疾的时候,自作聪明,以为太子会对二王爷不利,便将云妃的事告诉二王爷。陛下,这都是老奴的错,放过二王爷,好吗?”身后的高公公重重地跪下,泪雨滂沱地哀求道。
他自小进宫,就侍奉在傅景山旁边,见惯了宫中的各种争斗,当傅景山身患重病的时候,他就已经预见了宫廷中即将会上演一场血雨腥风的斗争。
自古先下手为强,更何况还是无名无分,无甚权力的二王爷!所以高公公偷偷将这些信息出卖给二王爷,甚至就连二王爷勾结异族东窗事发的消息也告诉了傅云峰。
这才导致了青龙山猎场的军变,这才导致这么一场惨剧。
“错了……”傅景山喃喃自语,回望着看着这个曾经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老奴,长长叹了一口气,“你没有错,你只是想偿还云妃的恩德,只是想让他活下去。而朕……也错了么……苦心孤诣地防着任何一个人,最后一道圣旨只有在朕驾崩的时候才会有人宣读出来,本想着这样才可以安然无恙,没料到,最终还是害了你们……是朕错,还是你们错了呢?”
傅景山长长叹了一口气,眸光有些散乱,显然心神受到了剧烈的打击,这时,忍不住吐出一口黑色的鲜血,身躯摇摇欲坠。
“父皇——”这时,傅云峰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扶住了傅景山,望着傅景山苍老的面容,双眸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父皇,我错了……错的一塌糊涂啊……”他抱着轻如薄纸的傅景山,失声痛哭出来。
在他的印象中,父皇一直是一个威猛严厉的父亲,他对他噤若寒蝉,甚至都不敢抬头直视于他,他恨认为父皇对他不闻不问,只关心万千宠爱的太子。
现在……才发现错了,父皇是深爱着他的,同时父皇也和普通人一样,终究会老去,这一具薄如轻纸的身体,究竟承载了多少压力和磨难啊。
偏偏自己还作出这等蠢事……恐怕父皇已经心如槁枯了吧。
“停手吧,云峰,听我的劝,停手吧……”傅景山睁开眼睛,伸出手手,抖抖索索地摩挲着傅云峰的脸庞,颤抖着说道。
这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不再是一言九鼎的霸主,而是一个老人,一个普通的父亲,在恳求孩子还要再继续犯错。
“我……我还能有退路吗?”傅云峰张张嘴,脸上露出一抹惨然地笑容。
他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之上,退是死,进亦是死。
“秋石不是那样的人,他和你们不同,或许会有一条生路的。”傅景山摇了摇头,浑浊的眼睛望着傅景山,露出一丝希冀之色。
他这辈子看人的本领还是有的,当然并不是百分百的准确,比如龙衣,比如傅云峰,他还是看错了,但他相信,对于傅秋石,他还是能认准的。
傅秋石的性格多多少少还是随他的母亲吧,一想起傅秋石的母亲,傅景山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淡然出尘的身影,心中猛然一痛,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看到傅景山如此痛苦的模样,傅云峰眉宇紧皱,忽然起身,将傅景山交到了高公公怀里,而后转身,拾起地上的白蜡银枪,纵身上马。
“二王爷,你这是要去哪里?”高公公忍不住在后面喊道。
这时,傅云峰已经命人停止围攻御林军和王公大臣,他率领残存的军队,朝着前方阵线突击而去。
傅景山望着傅云峰决然远去的背影,浑浊的眼眸浮现出一抹绝望之色,终于再度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
“痴儿……痴儿……”浑浊沧桑的眼眸看破了傅景山此时的心理,但越是这样,他越是感到悲哀和绝望。
“高河,快,快带我赶过去追上云峰……”他强忍着说道。
“可是 陛下……”高河望着生命垂危的傅景山,犹豫着说道。
“没有可是,快,追上他们……云峰这是在求死!”傅景山厉声喝道。
高公公脸色一变,不再犹豫,抱着傅景山,坐上了一匹骏马,朝着傅云峰离去的方向追去。
……
傅秋石和龙衣率领的凶兽大军,一路势如破竹,眼看就要逼近云台方向,就在这时,对方溃败的大军中忽然冲出一队精锐,为首的正是一身黑色盔甲,手执白蜡银枪的傅云峰。
此时傅云峰神色肃然,眉宇间锁着沉沉的心事。
傅秋石的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右手紧紧握紧了红缨长枪,目光灼灼地望向傅云峰。
“逆贼,你将父皇如何了!”傅秋石舌绽春雷般地吼道。
傅景山勒马停住,眼眸望向傅秋石,微微一顿,忽而冷笑道:“杀了父皇,不正如你所意吗?傅秋石,之前我一直小看了你,苦心孤诣筹划了这么久,没想到最终不是败在太子手中,而是败在了你的手里。”
“逆贼,还我父皇!”傅秋石脸色一变,便要催动身下追风,冲上去让傅云峰偿命。
不过就在这时候,对面的傅云峰忽然大声喝道:“傅秋石,现在父皇就在我手中,若是你胆敢上前一步,我便立刻杀了父皇!”
猛然前进的傅秋石,听到这话时,俊脸一变,左手猛地扯住缰绳,生生让追风停了下来,手中的红缨长枪遥遥指向傅云峰,厉声道:“逆贼,父皇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与你甘休!”
傅云峰望着傅秋石,见脸上的焦急和关心不似伪装,便冷冷道:“想让我放了父皇很容易,你即刻命令大军和凶兽往后退十里之地。待我离开京都,我便放了父皇,如何?”今日之事,终究功亏一篑,唯一的出路,便是以傅景山作为要挟,逃出京都,亡命天涯。
只是傅秋石会答应吗?
“好!”傅秋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对面的傅景山一下子沉默了,望向傅秋石的眼眸也变得特别复杂。
“怎么,以为我会使诈吗?”傅秋石冷漠地望着傅云峰,露出了嘲讽的神色,“你以为,我会和你、太子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傅秋石,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若是父皇葬身于这场动乱之中,而你又是这场平息这场动乱的功臣,那些幸存的王公贵族,朝中大臣,还有手握兵权的夜将军,必定会全部倒向你,民心所向,自然你就顺理成章地登上国君之位。但如果,你私自放了我,还让父皇继续活着,那些朝中大臣,王公贵族,以及夜将军会怪你私放敌首,届时,民心不向你,太子甚至还会倒戈一击,这样做,于你有何益呢?”傅云峰沉沉问道。
“少拿你那套蝇营狗苟的龌龊心思来揣度我,我傅秋石虽然也渴望权力,渴望力量但我更清楚一点,父亲只有一个,那是任何东西都换不到的!”傅秋石冷冷回击道。
傅云峰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而后忽然大笑起来,大声说道:“好一个父亲只有一个,傅秋石,你我虽为兄弟,但从未切磋过武艺,今日不如这样,一场决生死,若你赢,那你可以接回父皇,并能诛杀贼首!若你输,放我过去!”
说着,不待傅秋石答应,单枪匹马地冲了过去。
傅秋石微微一愣,全然没想到傅云峰会作出这样一个抉择,不过傅云峰冲过来,他自然不会胆怯。
两军对垒,双方将领的交锋也是关系到两军的气势,况且此时关系到傅景山的生死,傅秋石自然不会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