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烟雨一场秋
双腿一夹,追风撒开四蹄,宛如一道白色旋风,飞速冲了上去。
两人都是手握长枪,两马错开的时候,手中长枪犹如两条出水的蛟龙,朝着各自目标刺去。
枪身抖动,发出一阵嗡嗡的声音,在击出这一枪地时,傅秋石身子朝后一仰,身体几乎平平靠在追风的背上,一道劲风从脸面刮过。
傅秋石的白蜡银枪竟如一支利箭一样,脱手而出,而后重重地插/在了地上。
“噗嗤——”
一声轻微的响声,傅秋石起身,便见自己的红缨长枪插/在了傅云峰的胸口上,枪尖的劲气已经进入对方的身体,锐气碎裂了的心脏。
傅秋石一呆,虽说他的武艺要比傅云峰强,但也不会强过太多,照理不可能对方连一个回合都没抵挡的过,脑海中灵光一闪,联想起方才傅云峰的表现,不由脱口而出,道:“你……你是在求死?”
此时傅云峰还没有断气,刚猛英俊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嘴唇张合,一道若有若无的声音传来。
“把江山交给你,总比太子那个小人要强的……”话还没说完,脸上的笑意就凝固了,重重地栽在了地上。
“聿聿——”
傅云峰/身下的黑将军看到主人气绝,露出了悲鸣的声音,不停地在傅云峰的尸体旁打转,声音极其的悲凉。
“王爷,枪下留人——”
这时,高公公尖锐的声音远远从云台那边传了过来,不一会一匹骏马载着两人,风驰电掣般赶到了这边。
这时,马背上的两人显然也看到了这边的情景,就见马背上的两个人身形一晃,摔了下来。
“父皇!”
傅秋石眼尖,驱赶追风,在傅景山从马背上摔落下来的时候,赶了上去,一伸手,将傅景山接了过来。
傅景山面色灰败,目光惨然地望着傅云峰的尸体,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云峰……云峰……”
另一边,高公公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傅云峰的尸体旁,嚎啕大哭起来。
“都是老奴的错,老奴不该告诉你云妃的事,都是老奴的错……”说着,高公公忽然转身朝傅景山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陛下,老奴罪该万死,不能……不能再伺候陛下了……老奴先走一步。”说着,高公公拔出插/在傅云峰心头的红缨长枪,使劲朝自己的胸口一刺。
现场一片凄然,原本交战的双方,因傅云峰的授首,暂时停了下来,傅云峰这一方的士气更是低迷到了极点。
“啪嗒——”
随着一名士兵将手中的兵器丢在地上,仿佛带着感染,数不尽的声音响起,傅云峰的军队,士气垮了,无数人将手中的冰刃丢在地上,选择了投降。
“云峰……云峰……”傅景山恍若未觉,嘴里默默地念叨着傅云峰的名字,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道,“你不是想知道云妃的死吗?好,好,我这就告诉你。”
说着,他抬起头,望向傅秋石,苍老枯槁的脸色此刻竟泛起了一丝红晕,神色也变得好了很多。
但傅秋石的心猛然一颤,知道这时,恐怕是回光返照了。
“秋石,你想知道你母妃,朕的岚儿,究竟去哪儿了吗?”他抓着傅秋石的手臂,呢喃道。
傅秋石神色骤然一变,傅景山的话落在他耳中就如同一道惊雷一样,他颤声问道:“宫中……宫中不是说……母妃是妖孽转世,还用邪术害人,最后被打入冷宫……孤寂而死吗?”
“呵呵……这些都是传闻啊……秋石,父皇老了,有些东西不能再背了……是到时候告诉你了……若是我早点想透这理,云峰也就不会走上这条路……”傅景山摇头叹息。
“龙衣,你也一起来吧……”忽然,傅景山转头,望向坐在火梧背上的龙衣,道。
龙衣微微一愣,不明白老皇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过她也看出老皇此时是回光返照的迹象,还有,一旁的傅秋石向她投来哀求的目光,生怕她拒绝会让老皇的病情雪上加霜。
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龙衣并未拒绝,点了点头。
“好好收敛云峰的尸首吧,那些异族,亲信的彻查之事交给夜将军,我们先回皇宫吧。”傅景山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似有些累了,闭上了眼睛。
傅秋石点点头,不敢多言,同时冲龙衣点了点头,龙衣明晓他的心思,当下唤来翠儿,嘱咐一声后,翠儿展翅朝枫叶山庄飞去。
老皇这样的病情,唯有张御医才能稳定了,现在之所以还能强撑着一口气,便是最后一个心愿还没有了。
希望张御医能及时赶到皇宫。
随着傅云峰这个主谋“授首”,很快这场叛乱被夜将军平定,而皇宫那边,夜将军的另一队人马也以摧枯拉朽之势,控制了皇城。
傅秋石带着龙衣和傅景山,一路毫不停留地朝皇宫而去。
夕阳下,点点余辉洒在琉璃瓦砖上,巍峨的皇宫显出一丝丝暮色,同时,空中飘荡着一抹浓烈的鲜血味。
显见刚才一场争斗,有多么激烈。
“去长秋殿——”傅景山睁开眼睛,对傅秋石说道。
傅秋石点点头,他现在也极想知道母妃到底如何?这么多年来,他和傅云峰一样,母妃的事,一直成为压抑在他心头的一根刺。
不过他终究没有像傅云峰一样走上极端。
傅秋石听到长秋殿,身躯微微一震,因为这长秋殿不是别的宫殿,正是他母亲最得宠的时候,居住的宫殿。
朦胧烟雨一场秋。
听说这是母妃看到皇宫中秋雨迷人的景象,亲自命名的宫殿,只可惜那时候傅秋石年纪还太小,对母妃的印象也不是很深。
傅秋石穿过重重宫殿,来到一座并不是很大,但精致秀丽的宫殿前,双眸望向宫殿上的“长秋”两个字,面色复杂。
上面的两个字,正是出自他母妃的手迹,娟秀缥缈,隐隐透着一股出尘淡然的气息。
龙衣抬眸,望向这座迥然于其他富丽堂皇的宫殿,以及牌匾上的那两个娟秀出尘的字迹,心里不由暗暗点头。
看来傅秋石的母妃,也并非常人啊。
“陛下——”这时,一个声音焦急地传来。
众人回头,便见一个老者急匆匆地赶来,肩上还挎着一个药箱,那老者傅秋石和龙衣都认识,正是闻讯赶来的张御医。
不过此时张御医显然没有平日的嬉笑怒骂,一脸忧色。
傅景山看到张御医,费力地笑了笑:“又让老友见笑了,这残躯能坚持到现在,已是最大的极限了……你也别多费心了。这些年,让你屈居在皇宫里,真是委屈了你。此事一了,你就真正自由了。”说话间,两人似是非常熟络,不是简单的那种君臣关系。
龙衣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之色,怪不得张御医的脾气古怪,谈吐举止也不像其他御医一样,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以其和傅景山的关系,的确不用如此。
“胡说,我可是答应岚儿要好生照看你的,你先别废话,服下这药。”说着,张御医不由分说地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瓶,从里面倒出一粒药丸,然后小心翼翼地喂给了傅景山。
岚儿?
听到张御医这样称呼母妃的名字,傅秋石不由皱皱眉,不过此刻明显不是询问和质问的时候,便生生忍耐住了。
傅景山虽然说让他不要费心,但还是依言服下了药丸。
“三王爷,你带陛下进去吧。”见傅景山服下药丸,张御医便对傅秋石说道。
傅秋石点点头,带着傅景山进入了长秋殿,这时,龙衣也正要跟上,便见张御医拦在她面前,神色一改往日的嬉笑怒骂,沉沉道:“龙衣,陛下的病,我也无能为力了。他能撑到现在,是因为最后一丝念想还未了去。你……你帮我一个忙吧……”忽然,最后一句话没头没脑地说道。
“帮忙?帮什么忙?”龙衣诧异地问道。
“就是……就是帮我看看里面的一个人……她……她怎么样了?”张御医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龙衣还是头一次在这个玩世不恭的御医脸上,看到一丝羞赧的神色。
“既然你如此关心她,为何你不自己进去呢?”龙衣好奇地问。
张御医脸色一红,道:“我发过誓的,今生不能踏进长秋殿一步,所以,就拜托你帮我看一下吧。”
“虽然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我也不想深究,但看在我见你还算顺眼的份上,就答应你把。”龙衣淡淡一笑。
张御医老脸再度一红,因为那句“看在你还算顺眼的份上”可是他的口头禅,他医治病人,不看权势,不看地位,仅仅是顺眼两字,这让许多达官贵人,包括前些日子皇后想让他给龙涟出诊,费尽了脑汁。
不过张御医没有生气,相反,觉得和龙衣之间的距离更加近了。
“咳……好吧,我也看在你顺眼的份上,就告诉你一个秘密,若是……若是待会陛下请求你做一件事,莫要答应了……”说着,张御医脸上忽然露出极其凝重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