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蓉的婚事
难道蓝玉竟没发现我的身份?
我暗自侥幸了一番,不过,等回到王府,那份侥幸还没有消散呢,童管家便拿着一封信过来找我,说是一个小孩给我送来的。
小孩?
我不记得自己在京城认识什么小孩,难不成是纳兰静雪的私生子,知道了他娶了王妃,所以故意来认亲?
我脑子里想着各种各样狗血的桥段,手已经抖开了那封信。
信上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清秀整洁,很明显出自女子的手笔。
我暗想:果然是纳兰静雪的外室啊外室。
可是,目光扫到它的书名上,却愣住了。
这封信的署名是艾心。
魔教的艾心。
再仔细看内容,只让我流了一身的冷汗。
“小姐以后断不可随意造次,今天若是蓝玉的动作慢了半分,小姐性命不保。明月楼也非等闲之处,切不可再去。……艾心。”
敢情,我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啊。
我说吧,那个太子纳兰静哲,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正后怕着,出来迎接我们的文叔朝我这里望了过来:“娘娘,出了什么事吗?”
我赶紧摇头:“啊,没事没事。那个,肚子饿了,开饭吧。”手则将信封折起来,藏进了怀里。
艾心的身份还不能暴露呢。
文叔没有继续追问,纳兰静雪则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一脸探究。
经过这件事之后,我也安分了,再也不吵着闹着把纳兰静雪拽出去了。
不过,估计他也没有心情再出门。
因为芷蓉要出嫁了。
芷蓉郡主与太子殿下的婚事,已近在咫尺,现在整个京城都在准备这场大盛事,比起我和纳兰静雪那软趴趴的婚礼,芷蓉与纳兰静哲的婚事,才是真正的皇子礼仪。
简直是名动中外。
从影王府到皇宫正门的大街两侧,都已经扎满了灯笼,沿路的树枝也绑着各式的彩带,临街的上铺则早早地贴满了大红的喜字。
秦王府正好在中间的沿路上,童管家于是在大门上也贴了几个喜字。
芷蓉出嫁的那天,我早早地梳洗完毕,然后就跑到纳兰静雪栖身的书房,趴在窗台上看他。
“怎么?”他本来没想理我,大概是被我盯得全身不自在了,终于转过头,大发慈悲地问了我一声。
我将头一歪,终于看清了他的正面。
他的脸却是有点憔悴,好像这几日没有休息好似的,但黑眼圈并不明显,也没有明显的沮丧痕迹。
很好,没有出现失恋并发症的状况。
“一大清早就没事做?我听管家说,你最近不是在学刺绣吗?”他见我发呆,又追问了一句。
我心中一喜,巴巴地谄媚道:“你居然关心我的事情了,太感动了,静雪,你果然开始喜欢我了吧!”
大家天天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怎么着也该日久生情,生米成熟饭了吧。
纳兰静雪淡淡地瞟了我一眼,不咸不淡地回答道:“我只是怕你来吵我。”
言外之意,便是说,他不是故意来关心我的。
那天从明月楼回来后,我确实在一刻不停地吵着他,托着腮,在他下棋的时候大喊无聊,或者在他看书的时候,趴在旁边的桌子上大瞌睡,最后因为一场斗争激烈的梦,尖叫着醒来。
纳兰静雪简直要被我整到神经衰弱了。
然后,到了第三天,我突然醍醐灌顶,跑去向文叔的老婆秀娘学刺绣,也着着实实地消失了几天。今天不过是听到了外街的喜炮声,特意大发慈悲地来安慰他罢了。
“刺绣学得怎样?”见我不说话,他又随口问。
“这次就是来秀成果的。”我嘿嘿一笑,从背后拿出这几日的成果,邀功似的,从窗户那边递进去:“送给你,当成失恋安慰品。”
话说,我也是很人道的。老婆果然还是温柔娴淑点好。
纳兰静雪也没提防我会瞬间化身温柔如水型,当即也怔在了原地。过了一会,才满脸警惕地从我手中接过那块绣着图案的锦帕。
“鸭子?”他盯着图案看了半天,终于冒出了一个词。
我火冒三丈:“喂喂,是鸭子吗?仔细看,仔细看。”
纳兰静雪没有仔细看,只是将帕子随手放了下去:“我知道你想绣鸳鸯,不过,真的很像鸭子。”
我老脸一红,顿时下不了台:我说,殿下你也太实诚了吧!难道你活了这么多年,不知道有一个词语叫做含蓄,含蓄么!
“不管是鸭子还是鸳鸯,反正都是鸟。你收着就好了。如果等会觉得伤心,就好好想一想我这个温柔贤惠的夫人。知道不?”我有点强词夺理地移开话题。
纳兰静雪没有再和我争辩什么,事实上,他原本憔悴疲惫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沁人的笑容。
非常微弱,但是异常柔美。
“谢谢你。”轻如柳絮般的声音,从低首的他那里传出来,安静,清雅,仿佛还带着花香。
我绽然一笑:“其实真正的精华,不是这两只栩栩如生的鸳鸯哦。”
纳兰静雪哂然。
默默地忍受了那一句“栩栩如生”的评价。
“你看看旁边的字。”我眼巴巴地催着他。
纳兰静雪于是又将锦帕举了起来,果不其然,在那两只水鸭子的旁边,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他逐个辨了过去看,待终于看清之后,原本还有残着微笑的脸,立刻爬满黑线。
“天下何处无芳草,米虫出后百花杀!”
我在纳兰静雪发作之前,就一溜烟跑开了。
这么霸气的告白,真怕他会承受不住啊。
不过,他好像没有雷倒的样子,我跑出老远,忍不住回头,远远地看了他一眼:纳兰静雪只是站在窗前,手中拿着锦帕,临风而立,俊逸而清润。
更远的地方,蓝天白云,碧空万里,亘古至今,又是一个属于初秋的好天气。
一切都是开始的模样。
芷蓉终于嫁给了太子。
大街上吹打拉唱,整座京城都在狂欢,到了晚上,焰火的余屑铺了整整一层街。空气里充斥着一股浓浓的硝烟味。
宫里摆下了流水席,又是一场盛大隆重的宫宴。
纳兰静雪有禁足令在身,陛下没有额外开恩,他便不能参加会议。而皇帝陛下便好像忘记了纳兰静雪似的,也没有太监来秦王府传达旨意。
我们就在全城的欢畅里,独享着自己的寂静。
华焰漫天,皇宫上方,时不时地炸开一场五彩缤纷的火雨,秦王府今天显得格外清静。
文叔也不在,府里的人大概都以为殿下的心情不会太好,全部远远地避开了。我也正在房里犹豫,要不要也避一避风头?
且不论纳兰静雪是否爱过芷蓉,自己的女朋友结婚,男人没有一个不难受的。
正踌躇着,微敞的房门突然传来的敲门声,很客气。
我头也未抬,猜想是哪位丫鬟过来端茶倒水,随口敷衍了一句:“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