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而降的女子
越清河无辜地望着眼前从天而降的这群身着宽麻衣,脸蒙黑布,人手一把亮晃晃的大刀的粗壮汉子们。
他们露在黑布巾外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瞪着夹在最狭窄山道中被他们堵住,不得过得越清河与夜玙两人。
那弓着腰,蓄势待发的样子,只差没把“我要抢劫”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他们一跳出来。越清河就生生勒住马,生怕马失蹄踩伤了来人。谁知道马是勒住了,可人就不好了。
越清河脸色难看,和夜玙对视一眼,早知道是强盗,就直接踏板过去好了。
为首的强盗狠狠咳了一声,正欲开口说话,越清河忙赶在他前面。有些自嘲道:“你们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接下来是不是。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说完,颇有些洋洋得意地看着他们。
“……”
为首的那个额上明显一道疤的男人一愣。打劫这么多年,他倒从来不知道被打劫的人遇见打劫还这么开心。不过,死到临头还这么嬉皮笑脸,待会就知道厉害了!
“你说对一半!”他冷冷哼一声,“老子是要劫财,不过,这里可没有树是老子栽的。”
越清河看看周围光秃秃的黄土地,两座山间一条小过道,的确没有树。
她干笑一声,朝夜玙悄声说,“看来这年头强盗也是很实诚呀。”
夜玙看向她的目光有丝丝无奈,明明是大敌当前,她还能这么悠闲地开玩笑。
“你还是先别说话,想想怎么应对吧。”
夜玙余光看向这些打劫的人,少说,也有二三十号人,而且,手里都提着刀,他们出来的时候,动作很快,看起来,是很熟练的样子,所以,他们一定是这个山头有年头的强盗了。武艺也一定不差。他若全力相博,也不能保证能胜过他们,何况,他还要保护清河。
这么一瞬间,夜玙很庆幸清河是男装。至少强盗不会劫人。而同时他也为自己的草率感到后悔。
怎么样,也该带上随从的。如今才出青卢州不远,就遇上这样的事。
“你们两个,在那里嘀咕些啥呢!老子告诉你们!别想偷偷藏钱,老子这山头,从来都是雁过拔毛人过留声的!”看越清河和夜玙正低声交谈,为首的额上疤顿时变得凶恶起来,一双眼死死盯住两人。“现在!给老子下马!”
越清河飞快抛给夜玙一个急切询问的眼神——怎么,真的要被打劫吗?
夜玙微微摇头——先别轻举妄动。
越清河看他摇头,眼里是凝重,却以为他是说放弃,再一看,夜玙不过是十二岁的小孩子,坐在马背上矮她一个头,她居然询问他?他能知道什么。大敌当前,她应该保护他才对。越清河顿时有些羞愧。
这个弯一转过来,马上对额上疤以主人的身份做交涉,“我们下马,也可以把钱财都给你,但你不能伤害我和我弟弟!”
“真是兄弟情深。”
额上疤呸了一声。“废话少说,滚下来饶过你们狗命!”
越清河有些不悦,这就有点过分了吧!你抢劫归抢劫,干嘛对我进行人身攻击呢?
而一边的夜玙见她这样擅做主张,明白她是看他年纪小,心里不由又是一沉。
越清河不高兴归不高兴,但这些人个个眼露凶光,煞气尽现,又是动真格的,只能乖乖投降下马。
“我们所有的钱财都放在包袱里,你们拿去,把不要的留给我们好了。”越清河还是打算和这帮强盗们交涉交涉的。她相信,人之初性本善。
但是,当她和夜玙真的下马后,额上疤却突然将目光锁定到他们两人身上。在她身上游离着……
他们两兄弟,两个都生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身上的衣服胯下的骏马,还有这说话的气质。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家,准是哪个王侯家的公子,出了什么急事,才没有带侍从出门。
这么简单,就让他抢了钱财,恐怕身上带的财物不多,如果,绑票……
额上疤眼里闪过一抹狠辣的光,被一边留意的夜玙捕捉到,夜玙沉下的心多了抹寻找宣泄的路途,他不动声色,手已经摸上了腰侧的软剑。
——看来,他们不仅仅是想要钱财那么简单。
越清河丝毫不觉,还以为这些土匪强盗把钱财抢走后,会留下衣物干粮给他们。
“老子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将钱放在身上了。”额上疤眼一眯,不好的意味上来,唇边冷笑。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越清河总算发现一点不对了。难道他们要搜身?
“小的们,给我上!”果然,这个念头刚一上来,额上疤就狠狠一挥手,一群土匪们持刀嗬的往越清河和夜玙扑来。
夜玙反应迅速,将越清河拢在身后,抽出腰侧软剑,率先和最前面冲过来挥舞着大刀的男人对打起来。
“哇呀!你们这群暴民!土匪!强盗!你们的信誉呢!说好的谋财呢!怎么就升级为害命了!”越清河躲在夜玙身后又是紧张又是害怕,忍不住哇哇大叫起来。
原来去钟鸣寺磨难重重,早知道她就带点人过来了。
看着夜玙小个的身体和无数虎背熊腰的土匪男人们搏斗,越清河心想完了,她不仅要葬身在这山沟沟里,还连累了小十。
而额上疤本以为两个贵公子,应该不会有武艺,就算有,也是那个“哥哥”,所以没有想太多,就直接让人往上招呼着。可是这个“哥哥”突然就躲到了明显年纪身高都小一大截的“弟弟”身后,而且这个弟弟武艺居然还很好!
这是怎么回事?额上疤眉头狠狠皱起来,他不由地猜测起这两人的真实身份来。
人多势众,夜玙渐渐落了下风,越清河看着这触目惊心的一幕——所有的刀子都往夜玙的小身板上招呼,有的还不留情地挥向夜玙那精致的小脸上。越清河怒不可遏地吼道:“你们这些强盗!给我住手!住手!你知道我是谁吗!信不信我踏平你们的山头!给我住手!”
可惜,混战中,没有人理会她的话。
不,有一个。
“你这样说,反而加剧了他们杀你的决心。”
一道清冷寡淡的女子声音横空出世。明明声音不大,却有一股穿透力,直直地越过山峰,送到这激烈战斗中的人群中。
越清河猛的抬头一看。一座山的半中央上,一个黑衣女子,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如一块岩石,横梗在悬崖之上。
她亦是黑衣,蒙着黑面纱,一手抱着一个用黑布包好的圆形物体放在腰边,一手提着一把剑。
眼神沧桑又空洞,看向越清河时,有一丝丝的怜悯。
就是那一抹怜悯,让越清河清醒过来,大叫道,“女侠快救命,我和我弟弟就要葬身这群强盗之手了!”
“你放心,他们要的是钱,所以不会杀你,最多只是伤你。”这个目光苍凉的女人声音带着特殊的沙哑,磨砂一样的质感,听起来就像是混迹江湖多年的。越清河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朝她求救,“女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今日你若救了我,改日我必以死相报!”
越清河眼看着夜玙支持不住,不禁慌了神。那边的额上疤,则对突然出现的黑衣女人感到怀疑,听到越清河的求救,他也沉了脸,“这是我们虎头寨的买卖,还望阁下不要插手!”
斧头寨?还锤子帮呢!
越清河在心里狠狠一跺脚,你等着,要是我们这次顺利逃脱,一定让军队过来铲平你们的山头。
这年头,抢劫不可怕,绑票才最可怕!
“哦?是吗?那这闲事,我还偏要管一管。”本以为不会理会她的求救的黑衣女子,却突然随意地,不经意地,说了这话。
话音刚落,她以足点地,拔剑,如鹰一般,从半山腰垂直地飞扑下来。
眼神顷刻化为冰雪,杀气腾腾。
越清河从来没见过,拥有那种眼神的女人。
她愣在了原地,忘记了躲闪。
而额上疤目光猛地一沉,也抬起了大刀——他一直在外围站着看,并不插手,而这个女人突然拔剑飞掠而下,那种久违的杀气袭来的时候,额上疤知道,他不得不出手了。
黑衣女子懂得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扑向的方向果然是一边束手站着的额上疤。
两人一刀一剑,在半空中交接,铮地发出长鸣声
那女子一手环抱着东西,一手出剑,眼神不偏不倚,没有丝毫的波澜,似乎已经预料到她不会输。
她果然是高手。
额上疤是强盗头子,明显是武艺最高的。她却只以诡异狠辣的三剑,就将额上疤杀在剑下。
太快了!
快到越清河只看见额上疤双膝往地下一跪,鲜红的血便流淌了下来。
他死死地瞪住这个突然出手的女人,似乎在看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又似乎在看,她为什么要帮他们两人。
这边与夜玙纠缠的强盗们见头头受伤,很有义气地折身跑回去,扶起额上疤,纷纷叫道,“头!头!你没事吧!!”
越清河愣在原地,一双手有力地向她袭来,天旋地转,下一秒她被扔到了马上。随后,黑衣女子也飞身而上。
狠狠一夹马肚子,“驾!”
马儿飞驰前去,从额上疤与围住额上疤的强盗身边踏过。
身后是夜玙不再恋战上马离开的声音。
空谷山道上,一前一后,两匹马奔驰着。
在危机解除时,越清河无不沮丧地想,早知道这招有用,她就在最初的时候骑着马冲过去好了!
还跟个傻瓜一样,差点被他们砍死。
也不知道夜玙有没有事。
黑衣女侠正坐在她身后,不知道马儿能不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
越清河胡乱想着,刚才这出抢劫让她意识一顿混乱。
突然,她感觉到,她的后腰,似乎被一个什么,冰凉的,有厚度的东西抵住了。
天!那是什么!
不会才出虎穴又入狼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