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
精致的流香居此刻冷冷清清,看门的婆子看洛儿进来,既有几分讨好,又有几分鄙夷。
“姑娘好运道。”
夜阑轻啐:“这是洛女官,你可别怠慢了。洛女官要在这里小住,若有需求,只管报上来。”
“夜阑姑娘放心,保管让洛女官住得舒心,出了咱王府还念着咱的好。”
看她巧舌,洛儿也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待夜阑等人扬长而去,宝筌替她将东西归置好:“洛姑娘,奴婢可听说,明王……嗜好有些与众不同。”
洛儿颓然地坐在床边:“脑子里一团乱,理不出头绪。宝筌,要不,你替我送信到秦家,说不定他们会看师傅面子帮我。”
“现在出不去了,明儿一早吧。姑娘写封信可好?”
“手边没有笔墨,就捎个口信吧,帮不帮也不在乎什么样的方式。”
“奴婢今晚陪着姑娘吧?”
洛儿摇头:“我也想静静,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糟蹋自己。”
“姑娘凡事放宽心,会好的。人在,总有希望。”
洛儿苦笑点点头,心里空落落的。
原本慢慢接受了这里的一切,可面对这非人的待遇,心里不由愤恨起来。莫名其妙地落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给他人作践糟蹋的?
早知道如此,矜持个什么劲,当日主动向江学长表白,成就一段佳缘,说不定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唉,如果现在死掉,能不能回去?
空荡荡的屋子,孤伶伶的身影,洛儿心中恐慌,身上一阵阵发冷。桌上虽然点了两支蜡烛,可她仍然觉得鬼影憧憧。
她快速地爬上床缩进被褥将自己裹得紧紧的,蜷成一团,如同在母体中的胎儿。
慢慢地,温暖的感觉如水波在全身荡漾,也提示着洛儿还活着的事实。
这可是穿薄纱衣裙的日子,裹在被褥里竟然没流汗,洛儿也是醉了。
突然,她瞪大了眼,一骨碌坐起身。怎么忘了侍卫大叔?能从宫里到王府伺候,又多次相帮,想来在王爷跟前甚是得脸。
就算王爷不愿意为了小小女官得罪他的王叔,可在中间周旋一下,或者给自己时间向秦家求助,怎么也不会比现在更坏。
她疾步而出,过路激起的风让桌上的烛火变得摇曳多姿。
守门的婆子嘲笑地瞪着洛儿,不答应洛儿出去走走的请求。夜阑姑娘可是再三叮嘱过不许这小丫头出院子,那是王爷跟前的人,得罪了没好果子吃。
“洛女官,这会该落钥了,按规矩不允许任何人进出,洛女官莫为难奴婢。”
洛儿掏出怀里的银锞子,递了两个过去:“与人方便,于己方便,我又不出二门。”
婆子贪婪地看着银锞子,真的很想不管不顾地抢了去,直盯了好半晌才无奈地摇头:“奴婢也很想赚这些银子,可惜,它们与我无缘呐。现在放了你,明天奴婢就得被人打得皮开肉绽小命不保。”
洛儿塞了个银锞子给她:“谁吩咐你的?”
她笑眯了眼:“洛女官真是伶俐,可不就是夜阑姑娘吩咐嘛。”
“欺人太甚。”
“看得出来洛女官不情愿,也看得出来夜阑姑娘这次下了狠心。唉,也不知道你怎么得罪了夜阑这样的贵重人儿,她要这么整你。”
“夜阑身份贵重?”
“贵重?不过一奴婢,她只是运气好,是圣母娘娘亲自挑选,打小在王爷身边伺候的。不过听说有好几年没在王爷身边,而是去了别院,回来也没多久,算起来到王府的时间还没洛女官早。”
“晚上不许出门,白日呢?”
“白日,只要奴婢当值,洛女官只管去。”
洛儿点点头,无奈地回了屋子。这样粗壮的婆子,硬闯讨不了好。
睡觉吧,烦恼不眠于事无补。
洛儿是被宝筌推醒。
洛儿坐在床上好一阵自嘲:一夜无梦,怎么无心无肺至此!
看洛儿用完早饭,宝筌低声道:“姑娘,奴婢没能出二门,说是得了吩咐,让奴婢尽心伺候几日,过了这段,放奴婢大假。”
洛儿明了:“他们防备着呢。我总算体会到什么叫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善良心软真的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姑娘……”
“叫我声姐姐吧。在宫里,我也有一个姐妹般的朋友,她偶尔也会出错也会无奈让我为难,但是,仍是我的好姐妹。”
“奴婢不敢,不过心里定把你当姐姐敬着。姑娘与人为善,那些心存恶意的,不会有好下场。”
“不重要了,逃过这关再说吧。我们出去走走。”
走到院子门口,洛儿正想跨出门,却被门口两个眼生的粗壮婆子拦住:“不能出去。”
洛儿两眼冒火:“昨晚守门的婆子呢?她不是说白日可以出门吗?你们当我是有罪之人?”
婆子赔礼:“洛女官息怒,这不是换班了嘛。您是贵客,安全为重。”
洛儿咬唇:死婆子,早就知道换班白日不在,还骗自己。
洛儿懒得跟她们罗嗦,憋着火往外走,谁敢阻拦,那就,拼了!
两人伸手拽住她:“洛女官莫任性,莫为难奴婢。”
洛儿又气又急,就着她们的手猛地往上跳,落下来正好踩在她们脚背上。
“啊,我的脚诶。”
两人松手蹲下身子,揉着脚背哀哀地痛叫。
哼,在宫里都敢打人,别说已经被人逼上了死路,不反也要反。
她们该庆幸人小力气小,否则,非废了她们的脚不可。
刚跨出院门,就看见月蝉跟夜阑说笑着,一起走了过来。随行的还有清虹、秋延、月容几人。
月蝉看见流香居门前的热闹,不由失笑:“洛妹妹还是改不了宫里养成的娇纵习性啊,看门的婆子你也下得去手!”
洛儿白她一眼:“有的人倒是改得好,本来吃饭,现在****,还吃得那么欢。”
“你……粗俗。”
夜阑抱了两臂,不再做表面工夫:“洛女官好大的气性,她们不过奉命行事。”
“哟,奉命?谁?你?不过一奴婢,拿起女主人的架子来。要做女主人,行啊,你得先让王爷睡了你才成。”
“洛女官年纪小小懂得不少,什么睡啊都懂,可比花楼的女子还明白。”
“夜阑姑娘好厉害,连花楼都知道呢。花楼不是卖花吗?怎么还有姑娘?莫非夜阑姑娘就是花楼的姑娘?哎哟,那王爷可有福气了,随便一睡,就能抓个花楼的姑娘睡。”
“你慌了吧?马上就要送到明王府享福,这心里一定慌得不得了哦。真是可惜,求助无门啊。”
“黑心烂肺的东西,圣母娘娘一定会恨自己没眼光,给自己嫡亲儿子身边送了这么个脏货,把整个王府的格调都拉低了。”
夜阑脸色一白:“你敢诋毁圣母娘娘?”
“人非圣贤,孰能无错,圣母娘娘错把死鱼眼当了珍珠,只要踩爆这死鱼眼,也就算纠正了错误。”
“你没那机会。”
洛儿轻蔑地冷哼:“你以为我去了明王府就是死路吗?别忘了,短时间他还不能随意处置我,怎么说,我也是有品级的女官。这么多时间,对付你,足够了。做好准备了吗?”
夜阑突然有点后悔,觉得应该直接弄死她。
“快送洛女官回房歇息去。”
两婆子苦着脸,跛着脚想冲过来,宝筌拦在洛儿身前:“不许动洛姑娘。姑娘,你快走。”
婆子瞪她:“宝筌,闪一边去。”
清虹她们在一旁打趣:“洛姑娘,有福就得享,莫要为一时闲气,连这份福气都失去了,那才会后悔呢。”
“你们稀罕,让给你们好了。”
夜阑咬牙:“一起上,把她关到屋里去。”
洛儿悄悄拔下头上的簪子,这还是今晨特意插上去的。
看夜阑率先扑过来,洛儿扬手插在她大腿上,又很快地拔了出来。
一瞬间,鲜红的血将夜阑薄薄的浅蓝衣裙染成了艳丽的红色。
“杀人了,救命啊!”
内院没有安排侍卫,看见这场景的人害怕了,不敢靠过来,洛儿嘴角微勾,转眼看向月蝉:“死女人,敢害我,我跟你拼了。”
一脚踹过去,月蝉腿软失神,“啪嗒”一下坐在了地上,洛儿扑上去两巴掌扇在她脸上,又用手肘撞向她的小腹:“真想杀了你!”
清虹三人对视一眼,想悄悄地上前制住洛儿,突然有两声清脆的声音传来:“洛女官,我们来看你。”
“我们帮你。”
洛儿转头,才看见是玉婉玉约,两人适逢其会,抓扯着清虹她们的头发,与她们打成一片。
洛儿起身,又踢了月蝉一脚,把簪子尖对着清虹:“你们试试不?滋味不错。”
三人不敢再战,连连后退。
“你自便,我们路过而已。”
说罢,也不管地上哀叫的月蝉和夜阑,径自离开了。
洛儿跟宝筌招呼一声,径自往二门跑去,抓出几个银锞子硬塞给二门上的婆子:“烦你们跟外面的侍卫说一声,我找苏子均,找他救命,求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