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
隔日,洛儿便得知消息,乌芹送到宫正司,许大人责她为祸内廷,害人性命,罚杖一百。
“没挨过五十杖,便咽了气。”
居宝小脸皱成一团,说不出是同情还是害怕。
“她身子粗壮有力,怎会如此禁不住打呢?不是听说有的挨上一两百杖不过躺上个把月的事吗?”
毕竟一条命,还是会心内生寒。
“蝶姐姐,宫正司的杖可是铁木的。算了,她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生命如此低贱,洛儿心里怪怪的。
反复提醒自己不能心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当日若如了他们的意,说不定他们不会受到任何责罚。
什么公道自在人心善恶有报,自己是不信的。
若秦大人不是自己的师傅,这公道也未必能讨得回来。
“还有一个同谋,可惜现在死无对证。”
洛儿惋叹:“究竟是谁呢?我觉得似曾相识。找不到这个人,还得防着这个黑手。”
“别想了,今后若要出门,叫上我。姐姐,你看,我领了素缎,把布浆好了。过两日,就能干透。”
“行啊你,那就等着欣赏你的女红手艺。我打小入宫,这还真没学过。”
说着,起身走到秦大人刚送来的铜镜前。
早就想看看这张脸,可不明白为什么居所没有镜子。
若不是为了方便自己给额头擦药,秦大人也不会特意送一面过来的。
这面铜镜磨工很好,看得很清楚。
镜中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十分青涩,却生就一副潋滟容光。乌黑的眼如同山泉般清澈,偏转动间有雾蒙蒙水汽流动,更添几分娇软妩媚。
洛儿抬手摸摸尖下颌,终于找到一处相似,洛儿冲着镜中人皱了皱秀挺的鼻子。
漂亮,总是让人心情愉快的。
洛儿一直坚持晨跑,明显感觉中气越来越足,气色越来越好,转个几十圈,头不会再晕。
宋医女又换了药方,配了药膳:“再过半月,就可以不用再服药了。”
“宋医女有着天使的光环。”洛儿由衷地称赞。
虽然是太后娘娘特谴,可她的用心程度和专业程度,实在让人钦佩。
“天使?那是陛下派遣传旨的人。”
“我就是那个意思,你给我带来福音啊。”
从柜子里拿了一对米珠宫花:
“这样的东西可抵不了救命大恩,只希望交好宋医女,别嫌弃。”
“交好我,不用这样的东西。”
居宝塞进她手里:“若你嫌弃,出门扔了就行。”
“小丫头,嘴这么厉害,小心难嫁。”
“嘿嘿,找不到宋姐夫那样的佳婿,宁可不嫁。”
“去!”
听人拿夫婿打趣,宋医女难得露出了一丝羞涩,叮嘱一番,匆匆告辞。
秦大人抽空出了清韵院,进了月福宫偏殿栖鸳殿。
等了好一会儿,静才人方袅袅婷婷地扶着侍女走了出来,挥退了伺候的人。
秦大人也不行礼,将手中茶杯重重一搁:
“才人好大的架子!”
“姨母好大的火气!”
静才人声音娇嗲,脸上带着一丝不以为然。
静才人樱唇凤眼,秀眉如柳,红润的唇带着笑意轻轻开合:
“姨母是来看望静儿,还是来兴师问罪的?”
“哪敢!你是才人,多不得了,整个宫里可以横着走,姨母怕得很。”
静才人羞恼:“姨母这样说外甥女,是不是心里舒服得狠?继续说,我不怪你。”
“阿唷,多大度的才人呐,难道这就是母仪天下的风范?啧啧啧,买凶杀人,只手遮天,不知道哪天举行册封大典得到圣母娘娘玉宝啊?”
“姨母慎言。”静才人慌乱地往外张望:
“你想害死外甥女?”
“哦,你怕死啊?那我的徒儿就该死?谁给了你权力可以任意害人性命?以前在舞坊你便看她不顺眼,怎么不想想自己资质有限?全是嫉妒心作怪!”
“嫉妒她?她也配!”
“不配你还费尽心机欲除之而后快?”
“你上次也来质问我,我说过不是我做的。莫非但凡你的宝贝徒弟出事都是我的罪过?”
“乌芹伏诛,你知道吧?她说的才人,难道会是别人?与她以及阳内人走得近的,你告诉我,还有哪个鬼才人?!”
“死了?怎么会?”
“怎么会被发现?怎么会被打杀?那是天网恢恢。这次我帮你掩饰了,你承诺她的事,就办好吧。否则,小心乌芹晚上来找你论理。”
秦大人抿了口热茶,灰心地叹息:
“以前,觉得你娇憨,现在才知道你是个蠢的。都做了贵人做了人上人,怎么就不知道顾及脸面身份呢!”
静才人气结,将茶杯扫到地上,一声脆响:
“贵人?脸面?身份?姨母何苦嘲笑于我,小小才人,有什么脸面身份?”说罢,眼中晶莹闪烁。
“为了个小内人让你的嫡亲外甥女受委屈,她算什么东西!我才是与你有着血脉亲情的亲人!”
“我虽封了才人,却都说我是沾了她的光抢了她的福运,我怎么就摆脱不了她的阴影?!”
“静儿,别说我不提醒你,做过的事总有痕迹可寻。陛下宠你,是爱你青春美貌温柔可人,你敢让他看看你恶毒狭隘的嘴脸吗?”
“无论你多得宠,若行事再这般没大脑给家族召祸,我可以保证,秦家不会再支持你。桑家么,一贯是看秦家行事的。莫再与阳内人接触,现在是你的帮手,将来也会成为你恶毒的证据。好自为之吧!”
却说洛儿与居宝午休之后前往风荷苑,两人说着话,一不留神,与出大门的阳内人撞在了一处。
阳内人没好气地大叫:“什么鬼东西,眼睛瞎了啊!”
与阳内人相撞的瞬间,洛儿感受到她的身体触感,与那夜的瘦削女子相仿。又闻到她身上特有的苦香,不觉恍然。
难怪觉得熟悉,原来,是她吗?
看洛儿呆愣,阳内人有些得意:
“潘典音说得没错,果然伤得有些傻了,竟然不知道回嘴。贱人!傻子!”
洛儿眼一眯一脚踹过去,阳内人纤瘦的身子哪里受得住,“嗷”地一声尖叫,趴在泥地上,滑行了一小段。
洛儿几步冲过去,骑在她身上:
“不爱回嘴,只愿用行动证明。”
一抬手,“啪”地打在她的左脸,反手又是一巴掌:“说说,谁瞎了?”
阳内人怒瞪着她,洛儿又打:“再瞪,多打十巴掌。”
洛儿大白天的暴力血腥,让阳内人害怕了。瘦削的身子颤抖着,如同风中落叶。
可求饶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象只秧鸡,还敢跟我横,你的底气哪儿来的?!”
忽地放低身子,在她耳边低语:“那晚,是你吧?才人是谁?”
阳内人脸色青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才人!”
“不知道?得用武力让你的灵魂打上害怕的印记。”
洛儿想着差点死在柴刀下,差点消亡在井里,就怒火中烧。
右手握拳砸过去,正中阳内人唇角,鲜红的血冒了出来。
“啊,不好意思,打歪了。快说,否则打掉你的牙,让你滚出清韵院。”
“别,别打了。你想知道哪个才人,问你师傅啊。”
“师傅?关我师傅什么事?想挑拨?”
洛儿又举起了拳头。
阳内人顾不得与她撕扯,忙用两手遮住脸:“秦大人的外甥女,陛下新宠静才人。”
洛儿愣住了,脑海里闪过一个女子的面容。
“桑静华?!”
此时苑中人少,无人拉架,曲迎儿远远看着,犹豫半晌,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细声细气地劝说:
“蝶内人,放过阳内人吧,她没恶意的。”
没恶意?她究竟知道阳内人为什么挨打不?
“居宝,扇她嘴巴子。”
一边说着,一边放开了阳内人。
打架是个力气活儿,洛儿没力气了。
居宝关键时候掉链子,看了看洛儿,没敢动手。
恰好高祯进来,听见她的话:“哟,怎么了?”
“祯姐姐,若当我是姐妹,替我扇曲迎儿,她嘴贱。”
“好!”
高祯并不多问,挽了袖子冲过去就是一巴掌:“一个杂妇人,敢对内人的事唧唧歪歪,活腻了!”
洛儿心内舒爽:“阳内人说我瞎了眼,这杂妇人竟然说阳内人没恶意。莫非,等她把我灭杀当场,才叫有恶意?”
说着这话,洛儿转头盯着阳内人的眼,低声道:“也不知道你梦见过乌芹没有?为你做了刀,你还没谢谢她呢。”
阳内人不敢离开,也不敢替曲迎儿说话,只用手帕捂着嘴角,低头看着泥地。
高祯扇了曲迎儿几巴掌,就停了手,揉着手腕:
“打人还真痛。够了吧?”
洛儿上前挽着她:“祯姐姐,谢谢你,我喜欢你这性子。”
正想离开,潘典音与君乐正匆匆赶来,君乐正扬声大叫:
“站住!无故责打歌坊内人,就想这么离开?”
潘典音恨恨地补充:“不死也得脱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