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花
于这山路上,见自家小姐这般那般的,可是教罗烟焦碎了心,生怕一个不小心出什么意外。自己打小便与小姐一同长大,自家小姐这惹事儿的能力,可是教自己佩服的紧。正是这般想着,罗烟便瞧着自己小姐竟滑了下去,急忙上去欲拉小姐去,便见得二殿下已经拉住了小姐。这颗扑通扑通的心在安家下来,长吁一口气,还没缓过神儿来,罗烟就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家小姐与二殿下那般滑下山坡,想要去那地儿瞧瞧,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发软,动弹不得。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直到一旁的苏图推了推自己,听得一句:“我家少爷与你家小姐……”
罗烟只觉得双腿酸软,便摔倒在地。面上不是何时早已被泪水打湿。双手撑着地想要爬过去,跳下山崖去寻小姐。却被一旁的苏图拉住,骂道:“平时瞧着你挺机灵!现下看来,愚蠢的很。你若是愿就此寻你家小姐,我也不拦着。摔死你倒也算是活该!”苏图上前一步拉起早已哭的不成样的罗烟,说道:“还是先去寻你家老爷,然后着人去寻。”
沈碧此时一面用银针撩拨着香炉中的烟灰,一面吩咐着一旁的婢子去准备些吃食,免得笙儿与二殿下回来饿着,左等右等的,回来的却是早已哭的连话都说不清的罗烟。心中念着指不定是笙儿又拉着二殿下跑哪听说书去,不愿回来。
“笙儿那丫头可是又不愿回来了?得了,一会儿啊,再去叫她便是,来来来,这一天跟着笙儿到处跑也累了罢,先吃些东西。”轻摆了摆手,唤两人过来。
不想苏图,一个健步上前躬身说道:“还请傅夫人派人去寻二殿下与傅二小姐。恕苏图护卫不利,二殿下与傅二小姐双双失足坠落山坡。”得知笙儿坠下山崖,沈碧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模糊,被一旁的婢子撑着,却仍感觉站不起身来。稍带身子好了片刻,便急忙着人去寻傅岳。左等右等也不见得傅岳回来,心下一急,便带着府上家丁准备前去寻人。
方至门口,却被一边早已等待许久的傅汐瑶拦住。“汐瑶去寻笙儿与二殿下便是,娘现下也经不得劳累,在府中等些会儿便是。”沈碧张了张嘴,似乎觉得有些不妥,可现在脑中一片混乱,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得摆了摆手,叫汐瑶带人去了。
等到傅汐瑶带着人找到祁承叙与傅云笙的时候,已是晨曦之时,天边红日微露,泛出点点微光。两人于树下相依偎的身影,直直的刺入傅汐瑶的眼中。现在是该笑的吧,毕竟找到了二殿下了。是该笑的吧。傅汐瑶一边一边的这么告诉自己。勉强的想要表现出欣喜,最终还是被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怒,僵硬着面庞。傅汐瑶甚至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若是配上一身红衣,也称得上是厉鬼一只了。手指紧紧握拳,身子也在不停的颤抖中。幸得周围的人只顾着眼前的两人,没有注意的自己,也省的自己再想法掩盖了。
清了清嗓子,生硬的给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神中填上一抹温柔,对着正在安慰着刚刚睡醒,还带着些许怨气的女子缓声说道:“笙儿,回家了。”
复尔,又看向一旁的男子,看着男子的侧脸心中竟然隐隐的产生出了一抹娇羞之意,鼓了十分勇气,缓缓说道:“二皇子,傅云笙给你添麻烦了。”
祁承叙听到傅汐瑶这般的话,隐约的抓住了些不同的意思,却是明显觉得这样的傅汐瑶似乎不在自己的认知中。但还未细想,注意力又被怀中的小丫头吸引过去,抚着云笙的背仔细安慰着,待到云笙嘻嘻笑了出来,这才反应似乎自己方才应当想什么来着,但若是说是什么来着,还真记不得了。祁承叙自然也不是那般没事找事的人,想不起抛于脑后便是。
一如寻常的跟在傅云笙的身后,看着两人亲昵的身影,经常傅汐瑶都会觉得,是不是自己太懦弱了,才会成为现在这样。傅云笙那般的不守规矩,那般的令人忧心,赢不得城中百姓之贺,赢不得教习先生相赞,这样的女子千不好万不好,却是赢得了那人的心。
呼吸愈渐沉重起来,双眼死死的盯着前面活泼的女子。双手颤颤的想要抬起,如果她死了,如果她死了,一切会不会改变,我,傅汐瑶,会不会……手臂方抬起,还未触碰到前面的女子,就被一旁的人牢牢抓住。
“小姐,奴婢知道小姐忧心二小姐,只是二小姐怕是也累了,若有什么话儿,回去说便是。”神思被猛然拉回,傅汐瑶只觉得后怕,转头想看看方才出声之人,略带大劫已过的怅然目光顺着抓着自己的手臂,对上一旁的带着忧愁的眉目。僵硬的咳嗽一声,放下抬起的手臂,说道“你若不说我却是忘了。”
回至家中,家中早已被宫中派来的官兵团团围住,里三层外三层的样子,傅汐瑶只有在皇后宴请内命妇之时,方才见过。而当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领头的官兵与婢子早已簇拥着傅云笙与二殿下进入院中。自己,却好像是哪家来的富贵小姐到这丞相府外看看罢了一般。不自觉的说道:“妩音,妩音,我当如何?”还未等得妩音回答,便自顾自的走了进去。
回屋换了身藕色罗裙,青碧上襟,略施妆容,宛若刚刚才冒出尖儿的荷花一般,才朝着大堂走去。一路上,心中想着念着,也不知二殿下看到可觉得喜欢?只是到了前院看见官兵早已散去,二殿下必然也已经回宫去了。原本的满心欢喜自然也随着二殿下的离去,不知散去何处。也不知经得傅云笙这般一闹,何时才能见到二皇子了,跺了跺脚,拉着妩音,想回屋去。还未走上几步,接二连三的鞭声惊的院中鸟雀在笼中胡乱冲撞,硬生生的收回了脚步。惊异停留在精致的面庞上,久久不肯散去。
“笙儿”门扉轻轻叩响,随之响起是母亲的声音,她不若别家女子,许是打江南而来,吴侬软语成为当年让爹爹招架不住的活宝。可此时屋内的女童却并不愿意应声,门外的妇人不顾所谓礼节,伸手推开了门。
“笙儿。”这一声是带着惊讶,屋内的杯盏倾倒,原是搁置妥当的木器如今也斜斜歪歪地散落一地,傅云笙面对着墙躺在床里,听到女儿的抽泣声,妇人不禁心疼。
“我知你是怨你爹爹的,现下鞭子也吃了,往后长些记性便好。”妇人倚坐在床槛边,只絮絮地说着,“你爹爹怎会不疼你,若是不疼你,昨夜也断不会急的将府中上下的人全派出去找你。”
“他才不是疼我!才不是!他不过是知道了二殿下与我在一起,怕二殿下受伤而已!”云笙哭着打断了妇人的话,哽咽着说“便是我错了,也不该拿板子打我,家中几时是用过那鞭子了?偏是用在我身上,反是他不心疼罢了!”
妇人自然亦是知道,刚刚挨了板子怎会现下就体谅自己夫君之心。“唉……”轻叹一声,看着女儿掌心红肿,心仿佛碎了一般。想怨夫君手重了些,毕竟是自家女儿,但又却怨不得他,他到底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这个女儿的名节啊……
“想你昨夜恐怕也没睡好,先睡吧。待起来了,再怨你爹爹。”隐隐哽咽的声音,透出妇人不愿表现的忧心,女童掖好被褥,请拭着眼泪便关门出去了。
“妩音,我从未想过爹爹会对笙儿用家法。”心有余悸的捧着手中的茶杯,双目微微失神,不知看向何处。
“老爷打了自是老爷的想法,旁人也不敢多说些什么。但这若是大小姐做的,那便不同了。”听妩音提起之前山上一刻,身子更是僵硬起来。指甲扣入手心,也不知怎的想的,猛地起身将手中的茶水泼在妩音面上,又使劲打了一巴掌。若是能从妩音眼中看出丝丝恐惧,傅汐瑶便也不会像现在这般不安,强挺着声音:“忘了。莫要我提醒你第二遍。下去吧。”
待屋中只剩下自己一人,傅汐瑶缓缓的坐在贵妃椅上。目光紧紧的盯着铜镜旁一盆并蒂花不肯离去。良久,女子缓缓起身,走至镜前,看着自己一袭衣衫只觉得刺眼。褪去少女之色,再换上红底儿粉白刺绣。自己如今已然十之有五,达及笄之年,怎就不肯带簪?挽了身后一头秀发,配上黑檀木流苏步摇簪。纤长的手指勾过并蒂花中一朵,缓缓折断。
花有并蒂,人有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