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讨厌，是恨
“不是还有你吗？”
老爷子一语点出艾非刻意忽略的人。
“我吗？”艾非听了老爷子的话，开口疑问，语气是疑问却被她说出一种断然否决的意思。
随后艾非微微一笑，笑得有些苦涩，有些决然。片刻后，终是开口说话，“老爷子，他是不可能因为我回来的，他不恨我，我就满意了。”
“什么意思？”在宋老爷子的印象里，艾淼南活着的时候，艾非与艾墨虽是同父异母，却从来都没有闹过一点矛盾，姐弟关系好得不像话，甚至一般的亲姐弟关系所不能比的。
艾非从小只身呆在韩国，没有感受过什么亲情。直到艾淼南终于心结解开了之后，才将艾非接回艾家。
所以，她对来之不易的亲情很是珍惜。
但是，现在提到艾墨恨她，老爷子就想不通了。
艾非看看老爷子迷惑不解地表情，无力地抬抬嘴角。将六年前，艾淼南去世后，艾非为了送艾墨去美国前所说的话娓娓道来。
六年前，艾墨一听艾非要将他送去美国，断然否决。艾墨跟艾非性子都是很拧的那种，一旦认准了，宁死不屈。任艾非再三劝说，他都不同意。
当时的艾非腹背受敌，父亲一去，原本就岌岌可危的艾氏内部更是混乱。她实在无暇顾及艾墨，于是，一狠心说出了这辈子最伤人的话。
艾非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丢给艾墨。冷冷地说，“艾墨，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你乖乖去美国留学。二，拿这把枪杀了我，二选一。”那时艾非的声音阴冷地后来自己再想起都感觉丝丝的寒意。
艾墨当然没见过自己姐姐这样，也有被吓到，不再执拗，把枪丢在一旁，“我去美国。”
临走去美国前，艾墨又问艾非，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艾非也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将艾氏的内忧外患解决好，又怕艾墨会不打一声招呼从美国回来，搞得自己手忙脚乱。只得狠了狠心，伤人地话脱口而出，“等到你有能力和勇气拿枪杀我的时候，你再回来！”
艾墨听了一怔，不知所措地看着艾非，“姐，你到底怎么啦？”
艾非掩去眼眸中的痛楚，冷冷地看向艾墨，缓缓吐出让自己万劫不复的话，“艾墨，我没怎么，你要记得是你怎么了。艾淼南死后，他的遗嘱上你是拥有继承权的，我什么都没有。而现在确是我——艾非坐上艾氏执行总裁的位置，你知道为什么吗？”
艾非盯着吓得后退几步的艾墨，继续说，“因为我篡改了遗嘱，抢了你的继承权。现在你去美国留学就像是被发配边疆你知道吗？都被发配边疆了，你还想着回来？”说着冷冷一笑，“还真是被艾淼南宠溺成了天真又无能的二世祖！”
其实，最宠艾墨谁都不及艾非。
而当时，平时对自己最好的姐姐却沉声说了那番话，艾墨一时迷茫，只是定定地看着艾非，“所以说，以前你对我的好，都是骗人的？”
“当然是做给艾淼南看的。”
艾墨握了握拳头，凝眉，冷冷地视线看向艾非静若深潭的眸子，缓声说，“艾非，你这样阴险狡诈，冷血无情的狠心女人是会下地狱的！”
“只要下一世不再遇见你，哪里我都愿意。”冷静淡漠的嗓音曾是艾墨最喜欢的，但是当时他却恨极了那个声音。
心绪翻腾千百遍后，才淡淡问出最后一句话，“你就那么讨厌我？”
随后，他就得到了自己最寒心的答案。
“不是讨厌，是恨！”艾非笃定地回答，“我恨你从小生在幸福的家庭里，我恨艾淼南将继承权给你。我更恨的是艾淼南死了之后，你还有一个妈，而我，什么亲人都没有。所以，我恨死你了，艾墨。”
艾墨看着艾非冷笑一声，十六岁的男孩的笑声中夹杂一丝凄凉，“艾非，我一直以为我是你弟弟。到后来，我在你心连个亲人都算不上吗？”
艾非将指甲掐进手心，面无表情，淡淡回答，“算不上。”
后来，艾墨留下一句话转身就走，再也没回过头。
——“姐，这是最后一次叫你。”
艾非像是讲别人的故事一样，若无其事将积压在心底地事情缓缓说出口。
旁边的宋老爷子眼睛已经湿润，拿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喊了一声，“非丫头……”饱含沧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原来是这样的吗？
就是这样决绝的一段对话，让那个十六岁的阳光男孩六年来，没有回国一次，没有踏进家门一步。
而面前的女孩子，当时，是以怎样的心情对着自己唯一的亲人，说出自己没有亲人这样的话？
六年来，她竟然将孤独，痛苦，彷徨，哀伤全藏在心底……
淼南小儿啊，你一直想要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在这里受这种苦，你在天国待得可还舒服吗？
艾非看向老爷子，勾起一抹苦笑，云淡风轻地开口，“老爷子，您老别这个表情看着我，等一下您把我给勾哭了，您可是要负责的。”
宋老爷子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看着面无表情的艾非，微微叹一口气，“那你将艾氏交给小墨以后，就打算再也不见他啦？”
艾非轻轻一笑，看着老爷子，“宋爷爷，我对他说了那样的话，您老觉得他还会原谅我吗？”说罢，略一凝眉，想起了自己邮箱里的邮件，自嘲一下，然后继续说，“况且见不见又怎样，没有爸爸这个联系以后，我们本应是路人。”
老爷子一怔，随即说，“非丫头啊，你总是说着最伤人的话，做着最善良的事。这样伤人伤己知道吗？”
艾非轻笑，伤己吗？我自己心上的伤恐怕早就结痂了吧！
然后艾非接着说，“我爸爸生前就想让艾墨管理艾氏，让我做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子，正好圆了他的愿望。”
“少年老成，说的就是你吧，非丫头？”老爷子看看艾非像是叙述故事最终章的样子，描述着未来，终是无奈地叹息。
原来，这丫头在商场上摸爬滚打，打拼六年全是为了一个艾墨吗？
“爷爷，这不是什么少年老成，我是累了。每次看到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说说笑笑的大学生，我都感觉到好羡慕。”说着像是向往一样微微一笑。
她把整个青春都放在了商场上跟别人勾心斗角，现在忽然想停下来，听听音乐，看看风景，闲暇了再找个人谈恋爱，择一城终老。
“爷爷，要不然等以后，我给您养老吧！”
“别介，我怕被你这丫头给气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