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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饕餮(1 / 1)

饕餮

花铭熙的暗黑料理,辐射范围广,打击时间长,威力可大可小。比如前段时间,离娘发现鱼缸里两尾锦鲤萎靡不振,鳞片掉了一半,换了很多次水都没有缓解,后来才知道是吃了花铭熙精心调配的鱼食;又比如,去年冬天,花铭熙心血来潮想腌酱菜,等到打开菜坛子那一刻——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好像用词不当,总之那股气味霸气地穿过百花巷,逼得方圆百米的生物几乎统统撤退……

他生得漂亮,也有好些个小女妖精前赴后继贴上来。曾经有位颇为美貌颇有才情的小女妖对他很有意思,两人很投缘。终于有天,花铭熙将小女妖请到家中,吟诗作赋,聊得热烈,气氛正好,眼看就要成就一段你情我愿郎貌女也貌的美好姻缘……花铭熙心情大好,决定下厨款待之。小女妖益发心动,以为终于觅得一位秀色和手艺皆可餐的天赐佳偶。然而待她见到桌上黑乎乎几盘东西时,脑中悲凉地浮现了两句五言诗来:“图样图森破,桑探哪义务”。她戚戚望向餐桌对面一脸期待的美人,鼓起勇气,用筷子夹了一点点,小心翼翼舔了一口,立刻感受到了排山倒海的绝望。

对面的美人托着腮,眨巴着一双桃花眼,满面红光地问:“怎么样?”

小女妖也是个有修养的妖,索性眼一闭,心一横,狠狠吞下去,强忍住恶心,道:“真……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

“……”

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她决定让花铭熙对自己的手艺有所自觉,“只奴家一人吃多不好意思,花公子也尝尝啊……”小女妖眼巴巴望着花铭熙,往他餐盘里夹了一大块黑色不明物体。她天真地以为,花公子这样就会认识到自己做的菜有多难吃,就会被自己的牺牲和包容力所感动。

“不了,我最近减肥,”花铭熙粲然一笑,堪称绝美,小女妖却觉得很残酷。然后这美人还毫不客气地补了一刀:“别客气,这些,全部都是给你做的哟。”

小女妖觉得自己修炼几百年掌握的各种术法在此都是徒劳。此时此刻,凡人发明的尿遁才是最有用的。

从此,花铭熙再也没见过那个小女妖。

所以今日李川夺回厨房的掌控权,绝对是可喜可贺利人利己的一大壮举。

李川将被花铭熙剁得乱七八糟的禽肉盛在大盘中,切好葱姜蒜备用。在锅中放油,将葱、姜、辣椒、调料投入锅中,不一会儿厨房便飘出让人快意的辛香。火候正足,他又将禽肉丢进去炒至半熟,这才添进高汤,放入各种香料,慢慢地煮。“荷莲一身宝,秋藕最补人”,李川把藕切片,又切好其他时蔬荤菜装盘,这才将一锅热气腾腾的肉汤倒入花铭熙摆出的那口精巧铜锅中。

香味勾人,花铭熙原本便没有睡意,这下更是躺不住,早早摆好碗筷端坐在餐桌边。他能与青年这么亲密,大半是因着青年做的饭菜。

待到开饭,天已有些黑了。干了一天活,李川很饿,又发现今天的火锅鸡似乎做得格外成功。待他狼吞虎咽啃了两个鸡腿后,饥饿感稍稍缓解,这才不好意思起来,对花铭熙和离娘说道:“哎呀,我……真不好意思,把两个鸡腿都吃了,真是……”

花铭熙自火锅中夹起一块肉,笑道:“不,你看,还剩条腿呢。”

“你这是切了两只鸡?……咦,三条腿?”

“谁告诉你这是鸡了。”

李川一惊,手上筷子一抖,刚夹起的肉掉了下来,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花铭熙心疼地说道:“哎哟,这可是很珍贵的禽类呢!”

李川狐疑地望着花铭熙,直觉告诉他,他好像吃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粉衣青年唇角勾起了一个狡黠的弧度,问:“记得我说的三喜临门么?……这就是那第三喜了。”

见他沉默,他抿了口茶,慢悠悠地说:“说起来,你们这全京师的人,都该感谢我呢。”

李川越听越糊涂,问:“到底怎么回事?”

“呆子,你吃的这不是鸡,是三足乌啊。”

“三足……乌,是那‘烛龙照灼以首事,踆乌奋迅而演成’的神鸟么?”

“嘿嘿,虽是个货郎,懂得还挺多。这三足踆乌显形,会干扰大地之气,让气流径向流动,所以最近才会气候转冷,风雨不断呀。”

“那你……干了什么?”

“所以,我就把它打下来了呀~”

花铭熙口气轻佻,轻描淡写,却惊得李川一身冷汗:“怎,怎么可以吃这种神鸟呢?!”

“不过是只小妖,有什么吃不得的?”美丽青年玩着手上一缕发丝,“妖吃妖,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你们人吃人不也早有传统么?”

李川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对面那人唇形美好,吐出的话却咄咄逼人:“‘是岁江南旱,衢州人食人’,饥荒之年,只能被迫以同类为食,这算迫不得已是不是?可十六国时,前秦苻登领兵征战,将杀死的敌兵作为部下的食物,你会说这能提升士气,勉强算情有可原,是不是?那五代的赵思绾领兵占据长安时,城中没有吃的,就杀妇女儿童作为军粮……”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说的对,是我反应过于激烈了。”李川连声讨饶,连忙转移话题,“说起来,你今天那个箱子,是何方神圣给你的宝贝啊?”

“那个啊……是我和一位故人的约定呢。”

“故人?也是妖么?这么离奇的箱子,是个箱妖?”

花铭熙乐了:“什么箱妖,这么难听的名字也想得出来。那可是个如雷贯耳的角色呢,饕餮,你知道么?”

“那不是上古的神兽么!上古四大凶兽:饕餮、混沌、梼杌、穷奇,其中这饕餮,是贪欲的象征。原来真的存在!……你与它是什么交情,竟能得到它的宝贝!”李川激动地追问。

花铭熙一脸得意,好整以暇地呷了口茶,清清嗓子娓娓道来:“诶,这便要说起十年前,这京都城内那神秘的食人魔案了。”

“又是食人,”李川垮下脸,“今天是绕不过这个话题了么……你且讲吧。”

屋门忽然被一只手推开,花铭熙仰面看到来人,笑道:“哟,说曹操曹操到。”

来人约莫三十七八,偏深的肤色,容貌刚毅,不怒自威,身量魁梧,一身玄色绣金线锦袍,虽形容富贵,但除腰间一枚玉佩外身上再无其他装饰,气度不凡。来人朗声说道:“我在院里呆这么久,要不进来,指不定你怎么编派我呢!”声如洪钟。

“你可不要冤枉我!”被指责的秀丽青年作委屈状,又推了推目瞪口呆的李川,“喏,当事人来了,听他自己讲。”

李川内中掂量,这人貌似大有来头,忙不迭地起身作揖问好。那男子预备作揖回礼,手刚举到身前却打了个喷嚏。

刚刚还装可怜的花铭熙立刻换上一张嗔怪脸,对李川说:“你看你,用完人家就把他丢在院里,夜风可是冷得很,把人家弄着凉了。”

离娘早已端来热茶,请那人入座。

“啊?”李川听得一头雾水。

来人重新作了一揖:“我就是放院子里那个,箱妖。”

“啊?”

“我不是饕餮的什么宝贝。”

“啊?”

“我就是饕餮。”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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