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离开
梨稚捂住嘴巴，心中的震惊还未来得及散去，脚下一动，却是踩到了落叶上。
落叶很脆，踩上去声音很响，假山对面的声音立刻停了。
糟糕！梨稚还未得及想好应对策略，已经有脚步声往这边赶。梨稚往四周张望片刻，最后扔掉宫灯施展轻功飞身而去。
“谷名！”丽妃紧张地抓住男人的手，平素慵懒优雅的女人，在这一刻表现得好像是误入陷阱的惊慌老鼠，“到底是谁在偷听？！”
身着华贵服饰的男人踢开宫灯，弯腰从地上拿起一件小东西，抿唇一笑，“一只小贱猫……”
梨稚惊慌失措地回到晚宴处时，不对劲的脸色立刻被扶苏注意到。扶苏将梨稚招到身边，小声问她怎么了。
梨稚伸出小手抓住扶苏的衣角，“扶苏哥哥……我害怕……”
扶苏感觉到梨稚整个人都在颤抖，不禁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没事，有我在。”
“扶苏哥哥……”梨稚拼命忍住涌出的泪水，一张小脸惨白的没有丝毫血色。这个皇宫太可怕，每个人都在盘算着自己的利益……纵便是枕边人，都不能信任……
对周围的目光没有丝毫顾忌，扶苏将梨稚搂到怀里，不停抚摸她的背，柔声安慰，“小梨子，不要怕……我在呢。”
梨稚慢慢稳定了心绪。她逃得那么快，应该没有被发现。也就是说敌在明她在暗，她完全可以提醒嬴政提防丽妃。
“大哥。”扶苏抬头，二公子谷名正笑盈盈在旁边坐下。
“你来了。”扶苏淡淡道，他对这个二弟不大有好感。神经再大条，他都能感觉自己这个二弟望着自己的目光，就像是一条毒蛇在望着猎物，让人无端脊背生凉。
“咦，十妹的耳环怎么少了一只？”二公子谷名忽然惊诧道。
扶苏低头看向怀中的梨稚，梨稚左耳垂上的耳环果然少了。
梨稚全身一颤，看向二公子谷名，对方正笑望自己。
是他！
梨稚瞳孔骤缩，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恰巧二哥我在路上捡到一只，你看看，可是你的？”谷名笑说着，递过来一只翠绿的缀玉耳环。
梨稚伸出手去接，手微微颤抖。谷名将缀玉耳环倒扣在梨稚手心，突然反手抓住梨稚的手。梨稚一惊，看向谷名，对方笑盈盈的，“怎么十妹的手如此冰凉？是刚刚出去受了风寒吗？”
“没有……我刚刚，没有出去……”梨稚抽出自己的手，低头小声道。
“那就好。外面寒风不长眼的，冷得就像刀子。十妹身子单薄，可经不起吹呀。”谷名淡笑道。
“二哥哥说的是。”梨稚低眸，在扶苏身边坐好。
晚宴继续进行着，觥筹交错的宴会殿堂，充斥着盛世的辉煌。上首，丽妃走进来，解下华贵的狐毛斗篷，在嬴政身旁坐下，笑盈盈地和他说着些什么。
对面胡亥一个人喝着酒，不时往梨稚这边瞅几眼。章邯和蒙毅谈论着什么，也不时往梨稚这边看两眼。其他公子公主以及一干贵戚们忙于社交，享受着上位者的荣耀。
梨稚挪了挪身子，觉得坐着十分难受。
古人的坐姿是两膝着地，两脚背朝下，臀部落在脚踝上。梨稚坐久了，感觉浑身都酸麻得很，好像血液循环系统都要出故障了。
一队宫女进来，将热汤奉到众人面前的桌上。
梨稚正欲捧起汤喝，忽听得扶苏在一旁道，“本想过几日再告诉你。但是上郡那边出了点事，我明天一早，就得走了。”
“走？”梨稚放下汤碗，“走去哪里？”
“回上郡。刚刚收到蒙恬将军的信，说那边流寇忽然增多，让我早点回去处理。”扶苏道。
梨稚呆望着扶苏，他说完话，便低头喝汤，似乎说的只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你不能回去！”梨稚突然揪住扶苏的袖角。
扶苏诧异地看向梨稚，以为梨稚是舍不得他走，便笑道，“那边的事太多，蒙将军一个人处理不过来。我答应你，只要有空，我就回来看你。”
“不是这样的……你不能去……”梨稚慌了。扶苏绝不能走，一旦离开，便是永别。
“小梨子？”扶苏对梨稚的反应有点奇怪。
梨稚死死拽住扶苏的衣角，“反正你不能走……”
“好，我不走便是。”扶苏见梨稚又要哭，急忙出声安慰。
梨稚抱住扶苏的腰，把头深深埋进他怀中，悄悄流泪。
深秋的早上，院里落了霜，把好好一簇菊花冻的枯萎透了。小厨房中，络络往手上呵了口热气，端着一碗粥往房中去了。
“扶苏哥哥别走……扶苏哥哥……”梨稚睡在床上，轻轻呼喊着。
“公主。”络络将粥放到桌上，叫醒了梨稚，“该起床了。”
梨稚睁开眼，猛地坐起来，“扶苏哥哥呢？”
她记得昨晚和扶苏哥哥在一起，后来被热闹的气氛感染，便喝下许多甜酒。喝着喝着，渐渐醉过去不省人事。最后，好像是被扶苏哥哥抱回来的。迷糊中，那双如春水的眼注视了她好久，守护了她好久，直到她彻底睡过去。
“扶苏哥哥呢？”见络络低头不说话，梨稚又问了一遍。
“大公子他……他已经回上郡了……”络络小声道。
“他走了？！”梨稚不敢置信地望着络络，旋即起身下床披上斗篷，“他走了多久？”
未待络络回答，另一个女声从门外响起，“四姐你看，这小丫头一起床就念叨着大哥，真是没把我们这些姐姐放在眼里呢！”
“是啊！看来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是不晓得她头上还有我们这些姐姐了！”四公主接腔。
两人说着，带着一干宫女太监，手捧暖炉走进来。
梨稚看也不看这些人，直接往门外冲去。
“还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四公主横眉怒目，“给我把她抓起来！”
两个太监想上前抓梨稚，却被梨稚给冲撞开，小丫头的气势瞬间陡增，“我心情不好，你们都别来惹我！”说罢，直接冲了出去。
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四公主和五公主的叫骂声渐渐远去。梨稚骑在马背上，耳里心里只剩下扶苏曾经说过的话。
——小梨子不怕！这宫中，谁欺负你，就是欺负我！谁敢欺负你，我就灭他九族！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小梨子，你这话说的好。
——小梨子，不要怕……我在呢。
——我答应你，只要有空，我就回来看你。
“扶苏哥哥……”眼泪飘落在寒风中，梨稚只希望这马能快一点，再快一点！她后悔为什么不早点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他，就算他不信，可提防着总是好的。如今，恐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梨稚不停地抹眼泪，只怕这一别，便是永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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