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隐隐不安的情绪
裴晟宇让人送走了若醇,凌筱悠看着竟不敢有半句反抗的言语。对于他的反抗是要看时机的,凌筱悠庆幸自己也就偶尔爆发那么一次。
一路上他没说一句话。
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凌筱悠看着窗外深吸了几口气。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倒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紧张。
裴晟宇拖着凌筱悠,一进客厅就将她扔进了沙发里。
“行啊,现在长本事了,昨晚跟你说的话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他那脸上是怒极反笑的表情,看得凌筱悠全身肌肉一阵阵地抽搐。
她也不回答,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脑中却反复思量着,昨夜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从回家到睡觉,客厅到卧室,她记得他打了她一耳光,后来……后来他们倒的确是说了些话,可她不知道他指的是哪句。
两人都不说话了。
裴晟宇退后两步,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单手撑着额头,有些疲惫地靠往旁边斜倚着。那姿态慵懒至极,若是女子,定能让人联想到荷袂蹁跹、粉面桃腮的风流韵态。
可这种时候,凌筱悠却分明从他的姿态中看到了倦意。
但她没心思理会,只想着他对自己的盛气凌人,和那些毫不顾忌自己颜面的言辞。想着,她便接过他的话:“我没什么本事,可维护自己利益的事还是得做的。不管现在你把我当什么,但事实是,我才是你的合法妻子,我当然有这个权利。”
他半天没开口,却在听到她这话的时候猛地抬起头。看了她几秒,又笑:“妻子?凌筱悠,在你心里有没有半刻是把我当丈夫的?”
那些笑容仿佛是用为了压住心里的怒意才刻意挤出来的,“我看你是把我当你合法的摇钱树了吧。要不是为了钱,你还会在这里吗?要不是怕其他女人破坏了你的财路,你还能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些话正中了凌筱悠的软肋,刚刚才全力积攒起来的底气轻易就被瓦解。突如其来局促和拘谨让她一时不知该反驳什么,只能在沙发上定定的坐着。
空气里弥漫着让人窒息的味道,两位女佣匆忙进来,拿了东西又匆忙出去了。
“算了。”凌筱悠一直担心他会突然站起来,再甩给自己两个耳光。但忐忑了半晌,却只等来他这么两个不痛不痒的字。
算了?
什么算了?
是他不想再和她计较今天的事,还是另有什么深意?
凌筱悠还没想通透,他已经有撑着额懒懒地倾向了沙发靠垫。
他有轻微的头痛症,这凌筱悠是清楚的。不常发作,但劳累过度的时候,若再动了怒,则免不了就会引发。
凌筱悠看向他,柔软的灯光下,那额头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她的心没来由就难受起来。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但到底又记得自己的立场,便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
“过来!”他的语气已经柔和了不少,抬眸向她看过来。她心头微动,似乎明白那“算了”两个字是何意。
大约只是这会儿他太累了,跟本没心思再跟她计较。
思忖了几秒,她才走到沙发边。
他一把将她拉到怀里,动作有些粗暴,把她的手都捏痛了。可她也没出声,这会儿他肯定难受极了,比起来她这点小痛也就算不得什么。
想完她又觉得自己太没出息,都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思在乎敌人的感受。如果是在战争时期,她这种人指定得当炮灰。
可是刚一陷进那温暖的怀抱,她决定要狠起来的心又有些不知所云了。犹豫了半晌终究是抬起头来,“你头痛,我去给你拿药好不好?”
抱着她的身体滞了半秒,他却薄唇轻勾笑了起来:“这话要不是从你嘴里说出来,我险些都要当真了。看了这两年你倒是没白活,唇舌变得伶俐了,连演戏的工夫都见了长进。”
刚被那怀抱捂得半热的心像被人兜头泼了盆冰水,她冷脸推开他,“我哪里有功夫演戏,我这可是真心疼,要是你死了我巴巴地望着向谁要钱去?”
那些话他只管说就是了,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更何况他还并非无意,那话里的意思可大了去了。
凌筱悠没有当宰相的命,那肚里也撑不起船来,所以那些话该计较的她自然还得计较。
他大约是觉得没意思了,站起身来,“你倒是肯说实话,不过这些话你要真是承认了可就实在是没意思了。”
“那你要我怎样?”她仰头看着他,“不说实话你又说我做戏,说了实话你又觉得没意思。那要不干脆你把我毒哑好了,这样我就不说话,你也落个清静。”
“清静?”他眼里又有了讽刺,“你这一天一个事儿地给我惹出来,我倒是想清静。”
凌筱悠知道他是指今天的事,这事儿她确实理亏,一时又窘得不知该说什么。
恰好这时他的电话响了起来,才稍稍缓解开她的尴尬。
他并不让她听到,走到另一边窗户前才接了起来。她想,大约又是那些什么桃红柳绿莺莺燕燕的事吧!
沙发旁竹艺的灯柜上有本杂志,她随手拿起来翻阅着。里面尽是些金融上常涉及的专有名词,翻了几页她就不再看下去了。
隐隐约约听到他讲电话的声音从窗边传来:“……这件事不会没老二的份儿,沈御风看中了那块肥肉,老二也不傻,不会只眼巴巴地望着。”
“别去跟他们硬碰硬,既然他们内部有阋墙,就让他们自己狗咬狗去……他们的目的不过是拉我下水,我们当然也要做些什么才对得起他们的计划……先从老二那边下手,让他知道自己在老沈那里得不到便宜,然后我们在适时给他些甜头……。”
“这件事一定要小心,到时候还得借老二的人去跟老沈那边谈……嗯,先别轻举妄动,等时机成熟……”
“行,小心点。”
挂了电话,他踱着步慢慢走回来。凌筱悠已经先一步收回了目光,只埋头认真地看着杂志。
裴晟宇走过来,抽出凌筱悠手中的杂志,“看明白什么了吗?”凌筱悠心里生出谎言被戳穿后的窘迫,只看着自己的脚尖不说话。
他也没再说什么,只道:“我在书房,晚饭准备好了上来叫我。”然后就转身上楼去了。
“别忘了吃药。”咬了半天的唇,凌筱悠还是没忍住对着那背影喊道。
他转过头来打量似的看了她半晌,没说话又继续往楼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