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自己都不爱
中饭的时候佣人上来敲门，凌筱悠躺在床上，只觉得眼皮沉得厉害，随口问了句：“什么事？”
“午饭准备好了。”佣人在外面答。
“你们先吃吧，我有点不舒服，不想吃。”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头不舒服，或者是两者兼有。
佣人没再说什么，但明显有些犹疑，过了半分钟她才听到离开的脚步声。
昏昏沉沉正要睡去的时候，突然听到门锁发出的声音。她心里一惊，猛然才想起裴晟宇在家。顿时睡意全无，从床上坐了起来。
而他也正好在此时推门进来。
见她坐在床上惊魂未定的模样，走过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的手探上她的额头，只短短几秒，眉头便不自觉皱了起来，“怎么这么烫？”
凌筱悠这才回神，慌忙伸手去摸，这一摸把自己也吓了一大跳，怎么这么烫？
他去拉被子抱她：“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我不去！”凌筱悠急切地拉住他的手，但又立马察觉自己语气太生硬，缓了缓才摇头，“我不去医院，你让我自己躺躺就好了。”
这两年她没少跟医院打交道，每住一回院就免不了担惊受怕一回。自己这身体大约也就这样了，何必再去费那些周折呢？
他的语气倒是温和了不少，“别胡闹，快起来。”
“我不去。”他一动她就急，生怕他就强行将自己送去医院。
人在病中大约都比较脆弱，她一时也忘了许多，只拉住他，目光讨好：“阿宇，我不去医院，你让我躺会儿好不好？”
他半晌没说话，眼神却终究是软了下去，“那你好好躺着。”为她掖好被子，转身拿出电话。
“别打。”凌筱悠从床上坐起来，“别叫医生来。”
他转过头就见她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从前她也是这样，生病总要强迫着去医院，吃个药比要她的命还难受。
他返身坐回床边，将手伸进被窝，像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才问：“早上都问出了些什么？”
问题有些突兀，但凌筱悠反倒不紧张了。陪她去医院的是他的人，这件事他迟早都会知道。
她没答，却反问：“你爱她么？”
他没回答。
她无力地笑笑，又问：“阿宇，你到底爱谁？薛璐璐？景珂？还是其他什么人？”但不管是谁，她很清楚，肯定不会有她。
他扶她躺下，“我连我自己都不爱，还会爱别人吗？”
明明是风轻云淡的语气，凌筱悠的心却狠狠一疼。
狠心又决绝的回答，她的血液在那瞬间凉了下去，身体却依旧滚烫得厉害，只觉得像是在冰和火的双重煎熬中挣扎。
明知道答案，却还是期待会有所不同。结果却只是让自己陷入更深的绝望和悲哀。
“没有爱的人才不会受伤。”她只能这样敷衍，勉强地扯开唇角。
“别笑了，别哭还难看。”他给她掖好被角。
起身的时候却被她一把抓住，“阿宇，陪我躺一会儿好不好，就一会儿。”她越来越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身体难受，还是心里难受。
可她就想他再抱抱她，哪怕只一下也好。
有人问：“你有没有因为一个人而爱上过一座城。”
凌筱悠觉得自己确实是爱上了这座城——这已经是裴晟宇说那句话的两个月后，他终于还是带她来到了这里。
这座与凌筱悠横隔了千里的城市，却是他长大的城市。
裴世娜亲自来机场接的人，裴晟宇裴晟宇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牵着凌筱悠，像是个带小孩儿的家长。
相较瑞城，这座城市位于偏南之地，虽已入冬，暖阳洒下来，室外温度也并不特别刺骨。
大约没有提前通知过，见到凌筱悠的时候，裴世娜明显震惊了许久。
直到裴晟宇敲了她的脑袋，“想什么呢，见到哥哥嫂子不知道打招呼？”
“筱悠？真的是筱悠？”裴世娜回过神，险些惊呼出来，然后上去一把抱住了她。
那时裴世娜还在瑞城帮裴晟宇，凌筱悠和她的关系也很好。但算年龄，裴世娜还比凌筱悠要大几岁，所以她也从不叫她嫂子。
“你可算回来了！”就像阔别重逢的故友，话未出口两人皆已是泪流满面。
回去的车上，裴世娜一个劲儿埋怨自己的哥哥：“知道筱悠回来也不告诉我，真不够意思！”
“不是看你筹备订婚太忙了吗，哪里还敢再烦你这个大忙人？”大约只有见到自己这个妹妹，他才会笑得这样开怀。凌筱悠看着，不自觉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冠冕堂皇。”裴世娜坐在副驾上回过头来，瞥过自己的哥哥又看向凌筱悠，“你也是，真不够意思，重色轻友，这是要跟我哥夫唱妇随呢！”
一路都是玩笑话，关于两年前，关于那些她失踪的话题，他们都很好默契的配合着，只字不提。
新城有不少房产都是裴家在开发，不过他们的住宅却位于老城一处青山绿水的别墅区，虽已有些年头，不过裴母念旧，便一直住了下来。
汽车沿着别墅区一路开进去，车道两旁的树都落光了叶，沐浴在阳光下更显得荒芜而凄凉。
下车的时候，别墅两旁已经站了许多佣人，大约是迎接这位裴家嫡长子的。
裴晟宇从前就很难得回一次家，有时候甚至过年也不回来。所以这回未眠就显得隆重了些。
一位身着黑色长衣，肩上围着貂皮的妇人从正门走出来。发髻高挽，一丝不苟。
凌筱悠还没反应过来，裴世娜已经走过来叫了声：“妈！”
“你哥呢？”
“那儿不是？”裴世娜笑着朝他们这边看来，然后故意摇头，“要不怎么说重男轻女呢，哎！”
“你这孩子。”妇人瞋她一眼，朝裴晟宇这边看过来，脸上已是难掩的笑意。
裴晟宇走过去，“妈！”
“你还知道我这个妈啊？”妇人语气里的责怪也分毫掩饰不住眼中的宠溺，“你倒还知道回来。”
裴晟宇和她拥抱了下，又直起身子：“您在这儿，我当然得回来。”
“这会儿知道说好话了，没见到的时候，还指不定怎么嫌弃我这个老太婆呢！”妇人又抱着拍了拍他的背，才算罢休。
他比那妇人高出很多，躬着身显得有些别扭。
一行人叙完旧往正门走去，凌筱悠孤零零地站在原处，抿抿唇终究还是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