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山谷
前两天风和日丽,暖阳泽披,变故便出在第三天。
第二天晚上有些变天,山里的天气阴晴不定,但大冬天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山雨倾盆,大家便都没怎么在意。
一群人玩玩闹闹,原地吃了中饭才又往深山出发。
他们是两天前到的山下小镇,车子和行李全放在旅馆,身边只余下一些必需品。
出发的时候本还有些太阳的影子,走着走着天色却越来越阴沉。娇柔些的女生都受不了了,出发前那种兴奋早就抛诸九霄云外,直喊着要停下休息。
凌筱悠也不想走了,但碍于面子,她思忖半天都没向裴晟宇提出来。出来之前他就不让她跟着,她非要来,现在有苦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有个女生崴了脚,行程便暂时中止了下来。
“找个空地先扎帐篷吧,今儿这天色也不好,看样子得下雨。”有人看了看天,向众人提议道。
大家一致通过,于是便张罗着找空地扎帐篷。
山里没有厕所,内急问题只能找地儿解决,这也是女生们觉得最尴尬的问题。不过好歹他们选择的路线沿途不算特别偏僻,一路走来偶尔都也能遇到些人家或者废弃的房子。
每当这种时候,女生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找厕所。离开的时候也要上完厕所才肯挪步。
路上女生们都很少喝水,尽量避免遇到类似尴尬的问题。
但凌筱悠中午却脑袋抽风地喝多了水,这会儿急得厉害却又不好意思开口。裴晟宇在扎帐篷,她就在他身边不停地晃悠。
晃得他眼涨了,不耐烦地抬起头来,“你这是抽筋呢?”
凌筱悠瞪他一眼,一脸憋得通红。
他也不理她,继续低头摆弄自己的事。实在憋不住了,凌筱悠夹紧双腿走到过去拉拉他大衣的衣摆,“阿宇,我……”
磕磕巴巴地终于还是挤出一句话:“我想上厕所。”
裴晟宇看着她的样子,突然就笑出声来,可手里的活儿还没干完,看看天色,这雨又像是要下来了。
望望附近,不远处就有藏身的好地方,便对她说:“你去那边找找看有没有地方。”
“你陪我……”凌筱悠看看周围那些也正忙着扎帐篷的男人,虽然大家都没有注意,但她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
裴晟宇直起身摸摸她的头,“晚上还得在这里过夜,这里的工作没处理好,雨下起来可就后患无穷。”
“可是我……”凌筱悠一脸涨得通红。
“陪你去也行,那你得保证,晚上雨水灌进你的睡袋,不能赖我身上。”
“那……”凌筱悠看看天,这边又实在憋不住了。只要咬牙跺脚,软下气来,“那我自己去了。”
“嗯,乖!”
裴晟宇又摸摸她的脑袋,“我处理完这边就过来。”
此时天色近晚,凌筱悠心里有了些惧意,却也不得不一步三回头地往密林那边走去。
找了好几处地方,她终觉得不妥当。但实在憋不住了,便只好往密林深处又走了些距离,迅速解决了问题。
等站起身的时候,她却突然找不到方向了。
天色越来越晚,密林中的透光度更是十分不好。凌筱悠晃悠了几步,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去的路,却只觉这辈子看的那些恐怖片子都涌上了脑际。
山魈鬼怪,那些青面獠牙的幻象都一一在她脑中铺陈开来。她心里一急,脚下更不认路,只捡了有光的地方便奔过去。
这地方离他们登山的主峰已经十分临近,听他们谈起,大约就是近在咫尺的感觉。
裴晟宇说他处理完那边就过来,也不知道他要处理多久。幻影掠过,凌筱悠只觉得看什么都带上了一层恐怖的色彩。
伸手去兜里摸手机,这会儿才猛地想起,手机还在裴晟宇的包里。没了手机,自己又不认识路,凌筱悠觉得自己就像被困在一座永远走不出去的迷宫。
天色越来越暗,放眼已经望不到一丝光亮。内心的恐惧像幽灵般一股脑全都窜了出来,化成一个个鬼影,就在她身边晃荡。
刺骨的寒风从树缝见穿过,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呜咽。
凌筱悠不知道裴晟宇是不是来找她了,她不敢听下来,也不敢张嘴发出任何声音。只能抱着手臂缩着身子不停地往前走。
现在已经完全辨不清方向,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到了哪里,只能借着黑暗中那微弱的光亮继续前行。
脚踩在枯叶上发出萧索的声音,她不敢回头,从前不知哪里看的狼人的故事又涌上脑际。仿佛只要一回头,就会有什么怪物突然扑上来咬住她的脖子。
也不知走了多久,凌筱悠终于在腰酸背痛和无尽的恐惧中,走出了这片林子。
但她却彻底傻眼了,这里哪里有什么灯火帐篷的痕迹?入眼全是一片岑寂的黑暗。近在咫尺的的高山巍峨耸立,悬崖峭壁,怪石嶙峋。
她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却再也不敢往前走。
身后是那片漆黑萧索的林子,她也不敢回头。前狼后虎进退维谷,夜风瑟瑟,带着刺骨的冰寒。
没有了树枝的遮挡,外面已经飘起雨。小雨沥淅,密密匝匝地落在脸上却变了成了雪霰,打得皮肤生疼。
凌筱悠顺着唯一的山路往旁边走。
大约已经很久无人涉足,山路上缠绕着许多枯黄的藤蔓。她只能踩着深深浅浅的脚步,小心翼翼地前行。
现在她脑中只剩一片空白,不敢停下来,不敢回头。还好有这条山路,仿佛只要一直走下去就能找到希望。
也许不远处就会有人家,或者哪怕是悠远的青灯,于她也足够了。
大约又走了半个多小时,沿途的山路变得越来越窄,她却依旧什么也没看到。已经半天未进食,再加上这无休止的奔波和恐惧,凌筱悠只觉得精疲力竭。
心里只剩下一个名字,反复地呐喊、反复地哭嚎,可却终究不敢开口叫出来。她甚至连哭都不敢了,眼里涌上来,擦干又继续往前走。
雨越下越大,冰冷的雨点落在身上,已经打湿了她的外套。还好穿得厚,里面的衣服勉强没被雨水浸透。
但头发已经全湿了,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留着水,有些甚至就直接顺着脖子流进背脊。又痒又凉,背脊一阵阵地发寒,她却始终咬着唇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穿过几处狭窄的谷口,终于见到有处峭壁上长出来的石头。突兀而嶙峋地生在山壁上,夜色里只觉得是这大山的一体。
凌筱悠走过去抱着身子蹲下,又冷又饿,这里好歹也是个避雨的场所。
她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可看这天色,大约自己已经走了好几个小时。一停下来她脑袋就不受控制地开始胡思乱想。
他们应该早就发现她不见了吧,他们会不会来找她呢?这么冷的天儿,有人会愿意来找她吗?
也许这会儿他们正在温暖的帐篷里吃晚饭,可能他们都想着过会儿她就会自己回去吧。可如果她一直都没有回去呢?
他们知道她失踪了,会不会马上来找她?又或者要等到明天早上才来找她?
雨越来越大,凌筱悠抱膝坐在一块冰冷又坚硬的石头上。
以前听说,人在寒冷的条件下就会产生睡意,那时她还不信,可现在她真的好想睡觉。也不知是因为太冷还是太累,只一会儿,她果真就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雨已经更大了,那块突出的势头已经遮挡不住,于是她便被浇灌而来的雨水淋了个通透。
寒风一吹,她便瑟缩着身子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