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未觉的变故
凌筱悠还在恍惚间,已经被人拖到了房间中央的矮几旁。那个“拖”字也正当得上一个“拖”。那房间挺宽敞,那人一路拖着她倒也不嫌累。
刀疤眉的男人不知从何处抽了把刀出来,那意思自然不是要给她们削水果,而拿把刀瞧着也并不像是等闲削水果的刀。
凌筱悠只想到一句话: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果然那人也忒对得起她,过来抓起她的手按在矮几上。阴鸷地看了她一眼,眉头那刀疤越发狰狞了几分。
却听矮个子又开口:“上回我们好几个兄弟栽在你老公手上,礼尚往来,我们也不要多的,给你老公送两根指头过去,就算是回礼。”
刀疤眉打断他:“少他妈跟她废话,老子直接把这女人剁了送到姓裴的面前,看他还敢在沈爷面前嚣张。”
说着就举起刀来要下手。
“混蛋!”却听不远处若醇大叫一声,不知从哪里抱起一只花瓶砸在后面矮个男人头上。大约是真急了,这一下砸得又准又狠,砸完连若醇自己都惊呆了。
瓷器破碎之声混合着那尖叫,显得异常诡异。
接下来是一片沉默,安静得恰如濒死前的宁和。男人头上的血便在这片宁和中,泉涌般流了出来。
男人像是没回过神,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手上立即便沾上一大片猩红。随即男人的眼睛也泛起同样的颜色,狠狠踢出一脚,“你他妈活得不耐烦了!”
那一脚正中若醇的小腹,若醇酿跄着后退了好几步。还没来得及缓神,只觉脚下一阵发虚,捂住肚子表情扭曲地蹲了下去。
“若醇!”凌筱悠终于回过神来大叫了声。此时她却也顾不上自己的安危,只挣脱刀疤眉的男人便要向若醇奔去。
“想跑!”刀疤眉眼疾手快,扯住她的袖口又将她掀到了地上,“我看你他妈活得也不耐烦了。”
说着,挥过手中的刀便向她的手劈来。
这一变故着实快了些,先前那遭因为凌筱悠还没反应过来,也没觉得害怕。可这一遭却立马在她全身都惊出了冷汗。
刚才那人说什么,对,两根手指,他们要剁下她的两根手指!
眼见那刀向她逼来,每一个动作她都看得清清楚楚,但全身却瘫软得使不出半分力来。只下意识闭上眼睛。
黑暗覆上来的时候,只觉得有无尽的绝望涌上心头。
她以为两年前经历了那么一回,便再也不会绝望,可如今她却仍旧是真真切切地绝望了。
要知道,就算绝望也需先得有希望。希望,可她哪里来的希望呢?她到底又在希望着什么呢?
那锋利的刀刃已经划进她的肉里,仿佛听到血肉分离的声音,指上的冰冷瞬间传遍全身,她却突然惶恐着睁大了眼。
“砰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楼下竟传来两声恰到好处的枪响。
那声音听在凌筱悠耳中势如钧雷,仿佛震得这别墅都抖了抖。
那人是何时放开她的,又是何时跑出那扇门的,她已全然没有了记忆。脑中反反复复都是那白光闪过,刀锋落到之间的冰凉。
“筱悠……凌筱悠……”若醇艰难地爬过来,使劲摇晃着她的身体,她却并没有半点儿反应。
手指上的血在冉冉的往外流,她竟也丝毫不曾察觉。
不过片刻功夫,半合的门突然又被人撞开。凌筱悠终于震了震,回过神来。
“大小姐,快,跟我走。”闯进来的正是那天那个男人,他跑过来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将凌筱悠跟若醇拽起来就往外跑。
两人也来不及多问,虽然恍惚着,却好歹还晓得跟着他一路跑了出去。
这是一栋建在半山腰的别墅,本占着春柳掩映、鸟语花香的地界,山是青山,水是碧水,想来其实是块度假的好去处。
只是如今后面不知何处传来的枪响,却着实扰了这块地方的宁静。
那人只顾拉着她们跑,沿着一条并不平坦的山道径直往下。如今尚在高出,透过山间的林木,隐隐可见远处这座城市的辉煌。
七八个星天外,映衬着万家灯火,明明灭灭,闪闪烁烁。确然是处沾了烟尘气的凡世。而她就在这凡世中沉沉浮浮,一不留神就是万劫不复。
后面的枪声越来越近,仿佛还夹杂着脚步声。凌筱悠和若醇惊吓过度,起初并未察觉,如金体力却越来越不济,这样下去,被追上也算是大势所趋。
但那男人却像早有打算,跑到一处三岔路口,将她们往左边一推,“从这里下山,我去引开他们。”
说完他自己已经沿着另一条道消失在了黑暗里。
凌筱悠的反应向来慢半拍,但幸好若醇机灵,拉着她顺着山道便跑了下去。
一路的跌跌撞撞,快要到山脚时,两人皆已虚脱得不成样子。先前因为紧张和惊惶,也顾不得许多,这下一虚脱,凌筱悠却再也挪不动半分。
身上的内衣早已被汗水湿透,如今正贴在身上黏得不像样。山风吹来,只觉一阵彻骨的寒。
额头上也是汗水涟涟,若醇伸手揩了一把,便立马拉住跌坐在地上的凌筱悠,“快起来,还有一小段,下了山就有人家了。”
这话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凌筱悠,但这种绝望的时候,她们都需要信念。这就好比当年曹操的望梅止渴。
凌筱悠也顾不得战战的双股,强咬牙支撑着站起来。但这山路确实有些偏僻了,平日大约也没什么人走动。虽冬日里杂草少了些,但那些干枯的藤蔓缠绕在一起,磕磕碰碰自然也少不了。
凌筱悠就在这磕磕碰碰间,一个不稳栽了下去。这一栽不要紧,却堪堪正撞到一旁的山石上。
脑中闪过一丝模糊的意识,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此时不宜久留,若醇摇了半晌,惊慌了半晌,实在无奈却也只能咬咬牙,忍住腹部传来的疼痛,背着她继续往山下去。
但刚走出几步,却听下面模模糊糊传来一阵脚步声。听着声音,应该还有不少人。若醇心里一阵紧似一阵,背着凌筱悠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才回过神想要往后退。还没退到两步,也不知是体力不济,还是山路难行,将将地就摔到了地上。
连带着背上的凌筱悠压上来,她没留神痛的惊呼出了声。
“小心,前面有人。”不知是谁一声提醒,若醇趴在草丛里如同惊弓之鸟。这一惊听觉竟也异常灵敏,她仿佛是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