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尽桃花扇底风
这荷包,她是识得的。
这本就是她当年一时玩笑所绣出的“作品”,柳岚本就是穿越而来,骨子里掩不住身为现代人的自豪与骄傲,八岁那年她也不记得是受了什么刺激,放言说不管什么东西,只要她肯学都必定能够精通。
这下子可把老爹乐坏了,他请了最好的女红师傅,再次努力想要将她培养成一个淑女,但是事实证明有些东西确实是要有点天赋的,学了半个月之后,柳岚崩溃了,师傅崩溃了,老爹也崩溃了。
其实她现在手中的这只不堪入目的荷包,正是她当年最出色的一个作品。
可是这东西,又为何会在萧奕的手上?又为何会在这个时候被交给她?柳岚再度将手攥紧,心一下子沉了下来,萧奕总是若有若无的表现出好像认识自己的样子,难不成他真的认识以前的自己?若果真如此,那她的一切身世背景,岂不是被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柳岚只觉身上冒出了冷汗,握着荷包的手心中不知是汗还是雨,将荷包都浸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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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天气不好,出门的人也少多了,青娘索性关了花楼,闭门谢客,在大厅中自烫了烧酒,摆上了宵夜,唤了楼子里的一众姑娘围在一起喝酒闲聊,楼外暮雨潇潇,数人围坐在一起,把盏轻酌,竟也有了一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平日里这个时辰他们都在忙着迎来送往,笑颜示人,哪里像今天这样一瞥一笑全凭自己?
在这个时候,青娘也卸下了往日圆滑市侩的面具,不再带着一副夸张的笑脸,目光有些飘渺,眼角隐隐也能看出了沧桑的痕迹。柳岚坐在众人之间,偶然瞄到悄悄退到一边的青娘,目光顿了一下,随后不着痕迹的离开了人群的中心,坐到了她的身边。
轻酌了一口碧血桃花,柳岚陶醉的眯了眯眼睛:“当真是极品,姐姐今儿怎么这么大方,把平日里碰都不舍得让我碰一下的好酒拿了出来,莫不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哪里有什么喜事,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别以为老娘我不知道,就是我不让碰,被你偷偷喝了的还在少数吗?不想要就赶紧还我,这小小的一盏酒就是把你卖了都买不起!”青娘气哼哼的嗔道。
“这就对了嘛,不要愁着一张脸,平日里千娇百媚的青姐姐哪里去了?我就是知道姐姐疼我,所以才会担心姐姐啊,现在这摇音一走,别说长安的那些贵人们不满,就是对于我们花楼,也是缺了一个台柱,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月,恐怕我们这长安第一青楼的名号,就岌岌可危了。”柳岚压低声音,看着面前姑娘小厮们觥筹交错,桃花淡酒,桃夭美人,别有一番温馨的氛围,只是此时他们心中,又可又为自己将来的命运而担心?
青娘斟酒的动作一顿,面色不改:“我又何尝不知,不过事已至此,你可有什么解决之法?”
青娘是个明白人,可就是太过心善,表面上看起来她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管理着这样大的一间青楼游刃有余,可实际上就因为这份心软,也不知道吃过多少亏,却还是时常做出一些会将自己置于困境的举措,柳岚虽然不赞同她的某些决定,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在这样的环境中还能够保持着这样的一份本心,的确是难能可贵。
“既然少了一个台柱,自然要再捧起一个台柱,如果短时间内找不到与乐摇音相媲美的头牌,就要制造出一个噱头,一个能把全城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的噱头。”
青娘的兴趣被引了起来,她转过头看向柳岚,问道:“什么噱头?”
“当朝新贵,皇上的宠臣曾经登台献艺的地方,会不会让人们云集而来?”她说罢,突然起身,冲着青娘魅惑地一挑眼角,未等她回答,已是飘然站到了舞台之上。
见她上台,下面的人都渐渐开始起哄鼓掌,小童更是挥舞着小手,喊道:“岚哥哥加油!”
柳岚在众人的欢闹声中从容地一笑,凭空喊了一声:“阿溪!”
话音刚落,只见寒光一闪,一把未入鞘的宝剑就这么直直的被扔向了她,看得众人着实为她抹了一把汗。柳岚目光一凛,一蹬地面凌空跃起,稳稳地将剑接在了手中,随意地挽了一个剑花,看得众人已是忍不住先拍手叫好。
一握剑,柳岚浑身的气质明显便于平时的懒散不同了,恰如她手中的宝剑,锋芒毕露!青娘的瞳孔一缩,似乎从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不管是否有绝世的容貌,单是这份风采,便已经能令世人折腰。
一边舞剑,柳岚一边开口唱了起来。
“牧笛扬吹出一曲春来早
春来到清风一缕似剪刀
谁剪出杨柳一夜绿丝绦
杨柳岸,小桥伴,轻舟泛桃花源
竹篙撑,乌篷摇,艄公唱,龙船调
素手牵,青丝绾,越女和,浣纱谣
桃花开,画江南春色满
桃花红,映篱外故人颜
桃花舞,晕纸伞白衣沾
桃花酿,醉踏歌剑挽流年……”
一声音并不似乐摇音婉转柔美,却让人听着分外舒服,她边唱着,一边持剑起舞,将一整套剑法融合了乐摇音舞蹈的柔美,刚劲处稳迅兼备,婉转时身轻似燕,既有剑客的凌厉,又有少年的婉约,就连倚在楼上的越溪见了,都不由的在心里暗叹:他这个师妹果然不愧是师傅最得意的弟子,虽然真正的对战中柳岚从来没有胜过自己,但是对于剑法中的变化和领悟,她的确是比自己灵活多了。本来是杀人的剑法,却被她改成了如此美妙的歌舞,而且让人丝毫感觉不到违和,看来剑术一道中,也是要讲悟性的。
青娘看着,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台下鼓掌喝彩之声响成一片,有俏丽大胆的姑娘激动的跑到台上,拉着柳岚的胳膊就献上香吻,柳岚方才收剑,只觉脸颊上传来温暖的触觉,转头便看到了少女带着笑的明眸,一时之间,竟然也忍不住红了脸。
台下起哄之声更大了,青娘也笑弯了眼,用团扇轻轻掩住小半张脸,心里的愁意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一种淡淡的温馨。
这一舞起兴之后,陆陆续续也有人上台表演起来,有的轻歌曼妙,有的却大出洋相,不过他们也并不介意,博了大家一笑,便摸摸头笑着下台了。一夜歌尽舞尽,欢饮达旦,屋外细雨下了一夜,屋内烛光灯火通宵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