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险为夷
“叮铃铃……叮铃铃……”
沉家大厅里的住宅电话已经好多年没有发出过响声,自从老总裁生病以来,他身上一直带着传呼机,沉公馆内的下人们也是人手一部,避免出现紧急状况。
这台电话是用了几十年的旧号码,一直没有拆线,像个摆设一样放在大厅里。可是此刻却发出了一阵尖锐的噪音,像是故意为了打断屋子里这剑拔弩张的一幕。
管家老吴微微一愣,回头望了自家老板一眼。却见沉峒天原本就苍白的一张老脸瞬间变成了青灰色,浑浊的老目紧紧盯着那台铃声大作的电话,嘴唇正微微发抖。
“老板,您看这……”跟随了沉峒天大半辈子的老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去,接。”老人嘴唇微颤,哆嗦着说出这两个字。
老吴走过去,拿起电话,“喂?找董事长?好的,您稍等……”
“是什么人?”沉峒天迫不及待地问。
“圣若瑟孤儿院的院长,她说要找您。”
“拿过来。”
老吴将电话递给沉峒天。
大厅里,安静了下来。无论是一脸惩恶扬善的宋一诺,还是冲上来要赶人的沉家保镖,亦或是此刻已深陷绝望的沉阁,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向藤椅上扶着电话的沉峒天。这个在商场历经风沙半辈子的老人,不知受到了什么刺激,一双灰暗的眼珠瞪得大大的,血丝爬满了眼白,好像接到了来自地狱的鬼铃一样。
“董事长!”宋一诺难得露出了一丝担忧的神色,转身走向老人。
沉峒天却依旧愣愣地举着电话,仿佛已经被吸进了一个未知的世界,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
过了许久,他挂断了电话,眼睛望向众人。浑浊的灰色眸子里一瞬间迸发出犀利的寒光,终于露出了豪门总裁该有的威严,“快给我报警!把这两个企图谋害沉家长孙的骗子抓起来!”
“什么?”宋一诺愣住了,有些不解地望向沉老爷子,“董事长?您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不是已经得到确凿的证据了吗?这个孩子不是您的孙儿,您还是快醒醒吧!”
沉峒天花白的眉毛拧成了一团,看着宋一诺道,“一诺,老头我从前十分相信你的能力,可是这一次,你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
“什……什么意思?”
“就在刚刚,圣若瑟的院长告诉了我一个不可思议的消息。”老人慢慢从藤椅上站了起来,犀利的眸子冷冷盯着众人,像是生怕别人听不到一样,他扬高了声音,粗噶的嗓门里透出一股不容抗拒地威严,“我的孙儿是在和他母亲被人追杀的途中误入孤儿院的。有人在三年前就想害死他了?”
他说出这句话时,猛然将手里的青瓷茶杯往地上狠狠一掷,脆弱的瓷器经不住碰撞,一瞬间四分五裂,发出清脆刺耳的碎裂声,老人怒不可遏,勃然道,“三年前没能得手,所以现如今就想另外的法子来陷害他是吗?说!你们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被戳破计谋的年荣轩吓得双腿一软,跪到地上,还想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沉董事长!我说的都是事实啊,是宋医生雇佣的私家侦探找到了我,并威胁我将真相说出来的。我没有撒谎,嘉佑确实是我的儿子,是我猪油蒙心才想借他飞黄腾达,攀龙附凤的。”
“你给我闭嘴!”老人原本还哆嗦的双脚忽然恢复了力气,几步走上前,举起手里的飞龙拐杖就朝着年荣轩的头上狠狠敲去,“最后一个和阿柳有关的人,你们也要将他从我身边带走,我老头子不允许!”
“董事长!您冷静一下,圣若瑟院长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度还未可知,您怎么就这样丧失理智了?”宋一诺连忙上前拉住发疯一样的沉峒天,她不理解,这件事自己花了整整三个月去调查,几乎所有的疑点都解决了。
真相明明就在眼前,董事长明明已经全信了,为什么只是忽然接了一通电话,就完全打消了之前的想法?
沉峒天闻言,停下了手中挥舞的拐杖,眼神古怪地望向宋一诺,“你可知那圣若瑟的院长究竟是何许人物?”
“是谁?”
“她叫雷云。”老人道,“是你柳姨的亲姐姐,也是逸文的亲姨娘。你认为,她会对自己亲妹妹的事情胡编乱造吗?”
他说完这些,便直直朝着沉阁走来,伸出苍老的大手摸了摸沉阁的小脸,愧疚道,“小阁,爷爷错怪你了。”
沉阁此时的心情就像经历了暴风雨后驶进港湾的渔船,早已精疲力尽,手脚发软,看见爷爷总算又露出了往日的慈祥,不禁眼眶一红,落下热泪,“爷爷,错的人是我,如果我早点信任爷爷,把当年发生的事情告诉您,就不会发生今天这一幕了。”
老人浑浊的眸子也有些湿润了,拍拍沉阁的脑袋,道,“你先回房休息一会儿,待会儿叫江婶给你做碗压惊汤,爷爷先处理一下其他事情,晚上再找你。”
“嗯。”沉阁乖巧地点点头,一面抽泣,一面往楼上走。在经过楼梯转角的时候,她转过脸来,望向楼下杵立的那几个人,眼神里的软弱消失了,有一股黑气自眉宇间蔓延开来。如果她没猜错,凶手一定就在这些人里。
……
二楼办公室,老人正站在窗前,盯着窗外花园内一丛盛开的月季。那月季开得极好,鲜红的花瓣柔软舒展,甚至比隔壁的几株玫瑰开得还要艳丽。
他的背后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男子俊眉微挑,下巴倨傲地扬着。
只听老人轻叹一声,“我知道在很多事情上,我都亏欠于你和你母亲,你心里一定很恨我吧。”
青年男子笑道,“父亲,您客气了。我有今天的地位,都是您给的。您能亏欠我什么?”
“既然如此,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见到了雷云?”老人道。
“父亲难道忘了,雷云当初是怎样对我们父子的吗?”他收敛了笑意,表情冷俊地说道,“父亲为了柳姨已经伤透了心,儿子不希望在您有生之年还要被触动当年的伤痛。”
“哎……”老人轻叹一口气,走过来拍了拍自己唯一儿子的肩膀,道,“宏斐,你这凡事随心所欲的性格应该改一改,否则日后定会吃亏的。”
“儿子不明白。”
“你对小阁有何想法?”
“聪明、稳重、少年老成,是可塑之才。”
“你真是这么认为?”
“否则父亲您认为,儿子会怎样想?”沉宏斐诧异地抬头与之对视。
老人没有接话,灰暗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隐虑,沉默片刻,才朝着沉宏斐挥了挥手,“算了,你可以离开了。”
“那儿子这就告退。”
沉峒天眉头慢慢皱紧,恍惚间,儿子离去的背影和孙儿的背影相互重叠。身为沉家长辈,他的内心中忽然对这叔侄二人生出一丝奇怪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