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势
苏白薇憋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许是她的错觉，她感觉安亲王似乎往自己这边扫了一眼。白薇赶紧调整好自己的心态，闭上眼睛，一眼都不敢再偷瞄过去。
她听见安亲王步履从容地从自己身边走过，渐行渐远。
过了一会儿，身边的香云呼出一口气，轻轻推了推白薇，略带羞涩地道：“白薇，我刚刚偷看了下，安亲王长得好俊。”
白薇一笑，未做附和，只说：“咱们也赶紧走吧，这糕点要趁热，一会子凉了可就是罪过了。”
香云点点头，二人便跟着安亲王的脚步，随后踏入了尚阳宫。
两个人将糕点交付给尚阳宫的宫娥，道明要取的碗碟。那宫娥听了，便进去报告了凌月太后身边的四喜姑姑。
香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踮着脚悄悄往里头瞧。白薇也不动声色地透过帘子看着。她看见安亲王坐在椅子上，只有一个侧面。他的侧颜的确十分清俊，无怪乎香云一脸小女孩的花痴样子。
苏白薇一面看着一面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荷包中的药瓶，心里一阵暖流。
——“好了，你们去吧。”
两个小丫头正各自浮想联翩着，宫娥出来了。二人略惊了一下，立刻往后推了一步。那宫娥抿嘴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嘱咐另外一个小姑娘去拿碗碟，又将一串钱给她们：“太后赏的，说尚膳局近日辛苦了。”
白薇急忙和香云一同道谢。两个人拿了碗碟，即刻就出了尚阳宫。
香云一路上欢欢喜喜，很是高兴。苏白薇却有些心事。
回到司膳司，交付完毕，白薇仍旧是原来的差事。她搬了一筐菜去池边清洗，约莫过了半刻时辰，忽然听到一个声音气呼呼地斥责：“你们司膳司是怎么做事的？”
苏白薇愣了愣，抬起头看见距离门外不远处站立了两个宫女。那两个宫女的穿戴打扮显然不同其他无地位的宫人。尤其是站在左边没说话的那个。瞧那一身衣裳，必定是宠妃身边的红人。因着距离有点远，白薇看不太清容貌。
右边红衣服的宫女气咻咻地指着刚赶出来的杨掌膳，好一顿指责。
杨掌膳低着头，面上不悦，却无还口。
红衣宫女又骂了一顿，在她边上的蓝衣宫娥才道了一句“行了”。那红衣宫女立即闭了嘴。
蓝衣宫娥这才往前走了一步，对着杨掌膳笑道：“杨掌膳，真是不好意思，新来的丫头不懂事，可是恼了你了。”
“沁心姑姑说笑了。本就是我们司膳司的不是，这是该的。”杨掌膳不疾不徐地回答着。
沁心又笑了下，慢条斯理地说：“明白就好。我也是好心提醒你，年下大节就要到了，若还是这样马虎，可就出了大乱子了。”
“沁心姑姑说得是。”杨掌膳行了一个礼。这时候一个宫女抱着一个食盒急匆匆地跑出来，站在杨掌膳身边轻声说：“已经蒸好了。”
沁心抬起眸子扫了一眼，没吭声。
杨掌膳回过头，走过去将食盒拿过来，然后对沁心含笑说：“姑姑，节下，司膳司较为繁忙，说到底也都是为了主子们。还请您多担待了。”
沁心对红衣宫女使了个眼色，红衣宫女一把从杨掌膳手中夺过食盒。
沁心冷哼了一声，带着人就走了。
苏白薇一直盯着沁心看，她忽然记了起来，初入宫时，婉秀告诉过她，皇后的贴身侍婢名唤沁心，年纪不大，架子却不小。
她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狗仗人势。
杨掌膳无故受了这一顿气，心情自然是不好的。等到沁心走远，杨掌膳冷声呵斥道：“不是跟你们交代过！有几位姑奶奶是怠慢不得的！不知道她们也是我们的二等主子啊！”
在杨掌膳身后的宫女们都不敢说话。杨掌膳一拂袖，进了里间去。
白薇定睛一瞧，发现翠玲也在小宫女里面。
翠玲比白薇等人入宫早三年，性子却是个大大咧咧的，最藏不住事儿。午间，她们几个人一起吃饭，翠玲又不满地自己道出了原委。
原来，沁心要吃一个什么碧玉素糕，翠玲接的这个吩咐。偏着最近做小菜的是个新升上来的，翠玲忘记嘱咐沁心是不要花生的。就这样，惹恼了那位姑奶奶，发了这么一通威风。
——“我可告诉你们，这位姑奶奶可比娘娘们都难伺候！咱们，没事儿尽量远着她。”
——“翠玲，她，这么厉害啊……”香云小声地嘟嚷了句。
翠玲一挑眉，“厉害？今日还算好的！要是不走运撞上这位姑奶奶闹月信，那可就有得瞧了！”翠玲笑得很有些玩味，香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凑过去，又小声地问，“是不是以前发生过什么啊？”
苏白薇也被这话题引起了兴趣，一边假装扒饭，一边竖着耳朵听着。
翠玲思索了一阵子，说：“算起来，这事儿是三年前了，那会子，我还刚入宫了。这位姑奶奶刚得宠，可是威风得不了，你们知道宫正司的姚宫正……”
香云和另外两个小丫头立刻凑了上去，白薇也停止了吃饭。
关键时刻，却听得翠玲“哎哟”了一声儿。几个人一抬头，看见杨掌膳面无表情地站在她们身后，斥道：“吃饭都塞不住嘴！是要我罚你们不准用膳么？”
“姑姑，我们知错了。”翠玲揉着脑袋，低下头。
杨掌膳的目光从白薇她们一个个脸上扫过去，末了，看着翠玲，“你吃过饭，到我房里来一趟。”
等到杨掌膳走了，翠玲便一个字再也不肯说了。
几个人都觉得有些没趣。
翠玲只提了一个人，白薇正巧曾与那人有过一次交道，那便是她去见王芸最后一面的时候。她对于姚宫正的印象，还是可以的，只觉得那位抿着嘴的严厉女人瞧着面冷，心地是不坏的。
夜间，白薇和江月婵偷偷摸摸地见了一次面。她喝了药，谢过月蝉回来，凉风习习吹过耳边。苏白薇不由叹了一口气。
深冬的夜晚，总是这样渗人。白薇缩了缩脖子，觉得身上有些凉。这个想法刚一上心头，白薇突然听到空气里有一丝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