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头青(上)
亮的军号声响了起来,伴着部队那铿锵的出操步伐,冉冉升起,将这原野和城市映得通红通红。
掀开被子,看着自己小腿上那同样通红通红的绷带,摸摸那细布做的短裤,再摸摸光溜溜的前胸,刘铁柱从床上坐了起来,向周围望了一圈,看见了许多张床,排列得整整齐齐,抬起手摸摸头,一根布条裹在头上,而且散出浓烈的药味。
“我在哪里?”一瘸一拐的走到窗边,望了眼那天上的红日,刘铁柱努力的回想,但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这是一座很大的房子,房顶很高,从式样来看倒与那洋商的货栈差不多,只不过这里放的不是洋货,而是一张一张的床,有的床上躺着人,有的床虽然空着,但从那凌乱的被褥来看,应该也是用来躺人的,刘铁柱就躺在靠窗的一张床上,那床单雪白雪白,枕头上竹着花,枕上去软绵绵的很是舒服,刘铁柱活了十八年,还是认军衔了。
一杠尉二杠校三杠将,一星少二星中三星上,没杠没星大头兵,有杠没星准是愣头青。
这眼前的军官肩章上是三杠,没有星,那就是共和军的“准将”,大官,至少相当于前清时候的参领、翼长。
“有杠没星愣头青”,这种军官不上不下,都急着立下战功,弄颗星星放到肩章上,所以做起事来往往风风火火,是所有军官里最难伺候的。
想起革命卫队教给自己的这句顺口溜,刘铁柱急忙低下头去,免得惹恼了那“愣头青”,但是脑袋却微微侧了过去,想听听那人说什么。
那“愣头青”军官显然也是湖北人,口音不重,刘铁柱能听懂个大概的意思。
“请告诉两位国际友人,这个伤员就是蕲州惨案里的幸存,四天前送到武汉救治,十多分钟前刚刚苏醒,他的头部被日本军舰撞了一下,幸亏当时沉了下去,不然的话,也跟那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一样了。请注意他的身份,他是一个平民,一个非武装的平民,在自己的国家从事着完全合法的工作,他的身份和美国密西西比河上的水手、德国莱茵河上的船员是完全一样的,所不同的是,他驾驶的是一艘古老的东方木船,即使是一艘小军舰也能轻易将其撞翻,面对横冲直撞、张牙舞爪的日本军舰,这些木船的船员毫无还手之力,这不是什么意外,这是一次屠杀,是日本军方对中国平民犯下的可耻罪行,就像甲午战争时旅顺生的惨案一样,日本军方完全是在藐视国际正义,藐视文明世界。”
那军官说完,另一个华人打扮的男子便“叽里咕噜”的说了通洋话,那一男一女两个洋人边听边点头,那位修女还不停的在胸前划着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