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逃,我来帮你拖后腿
只是心中这样想时,忽然身子腾空,转眼就落在了榻上,待她反应过来,不禁又是诧异又是好笑。
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歪着脑袋笑看着独孤翎,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不知不觉走了神,直到他出门去,她恍然醒了过来,暗叹自己真丢人,却又顾不得丢人地朝他喊道:“那个,能否麻烦你离开之前,帮我找个棍子,或者那柄剑也行,那个……”惊鸿尴尬地笑了笑,扭了扭身子:“我伤口处痒,想挠挠……”
独孤翎疏离的眼轻扫过长剑,又不动声色地扫了她一眼,她立刻做出一副期盼的神色与他对望,反正现在有求于人,节操什么的缓缓再说。
哪知那人竟似木头一般,神色如常地移开目光,径自出门去了。
“咳……”惊鸿尴尬地眨了眨眼睛,记起和这人初遇那天,他对自己频频示好,还总是过分亲昵,今日却这般疏离,是为何呢?
思来想去,她得出一个结论,她还是她,不错,但那一日她是“景鸿公子”,今日她是“惊鸿小姐”。
惊鸿叹了口气,原来叫雨茗猜了个正着,这人,果然是个断袖!
正胡思乱想间,却见独孤翎走进门来,手中还端着一碗汤药,大老远都闻到了浓烈的药味。
“你若不怕伤口溃烂化脓,尽管挠。”说着,将碗塞给她,他身子一闪,已经坐在桌子旁,直直打量着她,惊鸿惶恐地端着那药,总觉得今日他的目光不善,偶尔竟会有犀利如刀之感,如此一想,她看了看手中这碗药,他该不会给自己下毒吧?
可自己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对自己如此呢?还是,原本就是她想多了,这人本就是张死人脸?
“我若想杀你易如反掌!”独孤翎皱了眉,变了神色,轻轻扫了她一眼,却倒了杯茶细细品起来。
惊鸿恍然明白过来,“说的也是!你武功好,的确不用下毒,更不用替我端药了。”惊鸿笑了笑,尽管从小就很怕汤药的苦,但她还是屏住呼吸一口气喝了下去。
看着她丝毫不犹豫的喝着药,独孤翎的神色才平复下来,这药是昨夜他不顾伤势连夜写出方子,让温子尧去抓的,甚至害怕那些人还有埋伏,温子尧来回走了不同的路,绕了一大圈才回来。
见她喝完药,他忽而一笑:“若我不想亲自动手,果真在药里下毒呢?”
惊鸿登时一愣,待细细琢磨后,也笑了起来:“我信你,你不是这样的人!”面上镇定,可她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抖个不停。
老天,她只能拼一把了,这个翎公子性情古怪,总是阴晴不定的,说不定真给自己下了毒,这次没下毒,下次说不定也要补一课,总之她现在拍个马屁,再道德绑架,总是没错的!
独孤翎这回正眼看向她,看着她的笑,看她明明害怕地肩膀都在微微颤抖,却兀自强笑着说“信”,他心里怀疑着她,脑海里却突然翻涌出一段遥远的回忆。
曾几何时,他遭遇生命危险,生死一线时遇到了一个人,那人什么都没说,只说,你若信我,便跟我走。
本该满心警惕的他,却在一瞬间愣了神,对一个素未谋面之人,他说了信。
此后屡屡想来,也许是那人的笑很纯真,也许是生死一线他别无选择,只能一搏。但他,从不后悔当初那个决定,所幸,上天竟也没有在他最绝望之际辜负了他这临危时刻的信念,那人待他,始终如一。
他思忆起那人,回神时却见慕惊鸿背着胳膊,龇着牙使劲想挠伤口,他微皱眉,忽而扬手将她的手臂打掉,竟动了怒:“如此没有自制力,你……”
话说到此,他也一愣,不懂自己为何生气,慕惊鸿没有自制力关他什么事,就算挠的伤口溃烂,那更不关他的事!说她不自制,可他竟频频动怒,岂非更不自制?
看来,他需要去屋后的竹林静静心才是!窗外,一弯月牙已升起,这一日竟已在不知不觉间快要过去。
正打算转身离开,却听见她那小得像猫叫般的声音,尚带着一丝怯懦:“我……我不挠就是,可是……真的很难受很难受,你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不这么痛苦?开一副药把我药晕了也成,这样实在是……”
他本该转身就走,可当回头的一瞬间看见她低眉顺眼的模样时,竟然心情大好,似乎不曾想到印象里伶俐聪慧的她,竟也会有这样颓败的时刻。
他走回到她身边,看她一脸委屈,想挠又不能挠的样子,他忍不住嘴角弯起,“趴下!”
“哦。”惊鸿乖乖地趴了下来,却觉得隔着衣服,一只手在替她轻轻的抚着背后的伤口,偶尔会绕开伤口处,替她轻轻挠着伤口周围,这样倒也减去了大半的痒痛感,不知挠了多久,她竟然放心大胆地睡了过去。
城内客栈,二楼一间客房内,蓝衣人负手立在窗前,看着窗外弯月,脸色凝重。屋内没有点灯,他的身影立在黑暗中,愈发显得孤寂。
忽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打破了这宁静,来人快步走到他身后,弯腰恭敬地禀报道:“殿下,有秘密探报说,凤栖国皇帝今日也没有回宫。”
蓝衣人回了身,正是昔日的寻公子,只不过此刻,他是沧央国太子兼使臣,凌戈寻。
不动声色,他踱步到灯旁,边点燃灯火边说道:“这我早已知晓,还有没有其他消息?”他的声音冰冷如箭,昏黄的灯映照着他冷寒的面容,更令人不寒而栗。
今日他再次前去约谈,但当他看到接见他的不是独孤翎,却是虞风澜时,他心中便已猜到独孤翎出了事!
他们来凤栖国已多日,再有三四日便要回国,事情却并未谈妥,就算他知道独孤翎有意刁难,可是他却坚信,一旦这件事情没有谈成,那么两国势必交战,独孤翎才登基,根基并不十分稳固,他是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刻与他们打仗的。
因此最后几次谈判,必会是独孤翎与他亲自交谈,但今日却是虞风澜,他便已猜到,绝不会是独孤翎故意为之,而是他的确不便出面。
这消息,倒似乎印证了他的一个猜想,他手指慢慢蜷起,嘴角划起一抹残忍而嗜血的笑,终于,听到那探子说道:“有传闻说独孤皇帝昨夜与您谈判后回宫的路上遭遇埋伏,之后便下落不明。殿下,有人想杀了那个皇帝,却要嫁祸给我们,这口气我们不能忍!”
正这时,忽而一人竟不顾礼数推门直入,声音带着丝丝兴奋,立刻回报:“殿下,我们的人已探清了那条路,今夜便可行动!”
“好!”凌戈寻走过去,重重拍了那人的肩膀,“阿默,带上所有人乔装出城。”
浩浩荡荡的马队已远离了缓缓关闭的城门,昨夜那场刺杀,他就在一旁,事后独孤翎带着一位女子逃跑时,他就命人悄悄跟了去,原本想假扮那些行刺之人直接挟持他,强令他在自己早已拟好的文书上盖章,可谁知温子尧竟来的这般快,以至于他的人无法下手。
但幸好他们探明了那条路,如果可以抓到独孤翎,那么这米粮马匹交易之事,局势必将扭转!
想着,他又吩咐道:“阿默,通知所有人,只需生擒,不可伤了人,更不能杀了那人!”若伤了独孤翎,这事又将陷入僵局;若杀了独孤翎,只怕战事立时便起,如今他们沧央国米粮稀缺,不宜开战。
精舍内,惊鸿趴着睡得十分香甜,梦里她在玩荡秋千,整个人忽高忽低,忽高忽低,真是刺激!就在她玩得正开心的时候,忽而有人在她身后狠狠地推了一把,她措手不及,秋千的绳子立时脱手,直至飞上了天去……
“啊啊啊……唔唔”几声惨叫刚发出口,便已叫一只手捂住,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被独孤翎一手提着衣领,一手捂着嘴巴,独孤翎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你干嘛把我拽醒啊!正做好梦呢,荡……那边似乎有人,快!”
她的话还没完,便听到屋外有男人低声说了这句,依稀能听见许多脚步声,她诧异地看向独孤翎,却见独孤翎屏息凝神看向窗外。
黑暗中,他的眼睛亮的像鹰,很是锐利!
一股浓浓地煞气将他们包围,惊鸿这才意识到他们很可能被包围了,刚才是独孤翎想带她偷偷溜走,却被她一声尖叫坏了事,不由得心里愧疚。
但她料想以这人的性格,就算不是劈了自己也非得一刀解决了自己,用正常思维来说,她就是猪队友,坑人性命这种事,铁定是要被嫌弃的!但这人竟出奇的冷静,不仅不怪她,竟似一点也不生气。
黑暗里,他警惕地像只狼,神识大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手竟不忘紧紧携着她,并悄声对她道:“一会不要离开我周围,听我的命令行事!”
她点头,莫名地心安,忽然觉得就算屋外下刀子,若他说一声闯出去,她绝不迟疑!
他携着她一步步向屋侧面的窗户旁移去,就在“砰”一声门被踢开的瞬间,独孤翎猛地推开窗户,抱起她奋力一跃,跳了出去。
却不料对方竟早已将精舍团团包围,个个蒙面。他们是跳出了里面那个包围圈,却陷入了另一个埋伏。有人大喊一声他们在此,只听许多脚步声快速而来,竟是训练有素。
她紧紧抱着他的腰,紧张的四顾这些人,来者四五十人,若真打起来,就算这些人并非高手,但仅拼体力,独孤翎也必然撑不到那么久,更何况再带上她这个拖油瓶,这下他们的胜算更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