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狂风夹裹着漫天的黄沙铺天盖地而来,宛如一面沙墙,直将半边天光都遮蔽,头顶的云层波谲诡异,变化无端。忽而,厚厚的云层不断旋转,不断旋转,蓦然间出现一方漩涡。
惊鸿低呼,那漩涡中心是什么?她竟在那中心看到了一个人,一张脸……
那是谁?
她心中万千疑惑,却尚未来得及低呼一声,便叫那黄沙掩埋……
翌日清晨,醒来时太阳已高照,她睁了睁迷蒙的眼,看见这雕花的木床和白色的纱幔,才反应过来,自己此刻并非在21世纪的z国,更非处在沙漠中……仍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梦中的情景在脑海中不断回放,她只觉得自己似是狂奔了一夜般浑身酸困,懒懒地翻了个身,忽而身子就僵在了床上,昨夜那个梦,不正是自己穿越前所发生的的事情?
连忙翻身坐起,惊鸿皱眉,思索着那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公司组织旅游,去了她最喜欢的石窟看壁画,可是途中一场沙暴他们打散,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的那一刻,她兴奋的无以言表,可是当她抬眼发现四周都是黄沙时才意识到,沙漠中方向难辨,若不尽快走出去,她终究免不了一死!
忘了是如何走一步爬一步,才看见那孤零零的沙中城堡,说是城堡其实不过只剩残垣断壁,可这在她看来就是有生命迹象的表现,她瞬间再度兴奋起来,开始奋力向“城堡进发”,这才有了昨晚梦中所发生的一切。
想到这里惊鸿叹了口气,她终究还是免不了一死,至于是被黄沙埋还是被沙暴卷上了天,她就不得而知了,只不过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竟会在这里重生……
不对!等等,惊鸿急忙抚额,昨晚梦境与当时的事情似乎有出入……云层漩涡里那个人,是谁?
事情似乎瞬间变得诡异起来,惊鸿苦苦冥思梦境中的场景,一遍又一遍,终究还是没记起来那人到底长什么样,只得作罢。
就在她揉了揉眼睛准备下床时,眼睛却瞥见床里侧多了件东西……一幅半开的画卷!
她心头猛地一跳,恍然回身,闭眼,睁眼,过了片刻,再去看,东西竟然还在!
深吸一口气,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不错,她确信,这画卷的确是突然多出来的,因为她刚才坐起身时,明明身边什么都没有……
犹豫了一瞬,她还是颤抖着伸手去拿起卷轴,颤抖着打开,心想莫非是雨茗进来过?
想到此,她唤了几声雨茗,可是整个屋子空空荡荡,并无人回应她。
事情似乎变得可怕!可她,还是缓缓地将那卷轴打了开来,只消一眼,她便慌了神。
画卷上,鹅黄色衣衫的女子的裙裾翩跹,姿容清丽,不染俗尘,脸上带着清清浅浅的笑,手中拿着一支箫。而卷轴的一侧还题着一首诗:
缱绻情深终不忘,伊人对镜倦梳妆。琉璃璎珞远山黛,一点红心眉中央。
奈何情天深似海,一曲离殇诉衷肠。来世若得两相忘,愿卿得心似我心。
喃喃着这首诗,她已然确定,这幅画的确是乌木棺中的那一副,确信无疑,可她的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又转到了画上,怎么觉得画上的人如此熟悉?
这鼻子、这眉眼……她身子猛地一颤,拿起画卷慢慢走到了铜镜前,镜子里映出的那张脸和画上人,完全重合!
难道,这幅画竟会是自己穿越而来的关键?
惊鸿攥着那幅画,久久都默然不语,弃之?事情还没弄清楚,若日后需要时她又上何处去找?留之?这画来的怪异,若要留下她却总觉的心神不安。
正思索间,忽而她只觉镜中的映像有些微刺眼,细细看去,却见镜中的画卷上竟会出现一个巨大的赤色“卍”字,这让她不由得心头一跳,急忙去看画卷本身,可是画纸上除了原本的画,的确什么都没有。她不禁猛地摇摇头,再去看镜中,那“卍”字竟突然消失了!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只觉得神经紧绷,整个人都不敢放松,诡异之事一件接一件,让她丝毫来不及做足心理准备,此刻手中的画卷就好似一枚烧得赤红的烙铁,她很想丢开,可是却不知为何,手下怎么也做不出这个简单的动作。
“咚咚咚……”
忽而传来不徐不疾的敲门声将她蓦然惊醒,来不及做他想,她急忙收起画卷,左右一看,倒不知藏在哪里才好,忽而记起从前那副没有完成的字画,当即走到那箱子旁,快速地将这画塞了进去,整理好一切,她才回到了桌边,寻声问道:“谁呀?”
“姐姐,是风荷。”
门打开,只见一身着艾绿色裙衫的少女,手捧几支莲蓬,扑扇着明媚的杏眼笑看着自己。瞧着那清新素淡的颜色颇为清凉,再看那纯真明媚的笑愈显真诚,惊鸿的心竟一下子就安定了。
“姐姐,适才荷儿命人采了几枚莲蓬,咱们一起吃。”说着也不待惊鸿应声,嘻嘻一笑,就蹦跳着进了屋子。
将莲蓬往桌子上一丢,她就赶忙替自己倒了杯凉茶水“咕咚咕咚”喝起来,边喝边用眼神示意惊鸿桌上的莲蓬,待终于腾出嘴来,她一屁股坐下,就开始剥莲子,“姐姐,吃呀,有脆又香,带点微苦的味道,正好清热解暑。”
惊鸿笑着捻起一枚莲蓬也剥了起来,“你喝这么多过夜的凉茶,又吃莲蓬,也不怕闹肚子了。”
慕风荷嘻嘻一笑,吐了吐舌头:“我才不怕呢,脾胃好得不得了,可不像二姐,吃什么吐什么,闹肚子都成了家常便饭。”
说起慕婉如,惊鸿恍然惊觉,因为进宫之事,慕谦早已派人封了自己这处,任何人不得出入,她是怎么进来的?
想到此,她不由得咳了一声,做一本正经的模样盯着风荷,果然见风荷低着头不住吐着舌头,惊鸿不由得伸出手指勾了她的小脸蛋一把:“你呀,真是淘气!也不怕爹爹揍你!”
慕风荷不好意思地嘻嘻一笑,悄声道:“我是假传爹爹的话,说爹爹让我来看姐姐,又送他们一人一支莲蓬,俗话怎么说来着……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哎,这样算不得消灾,总之我是进来了。他们一定是觉得风荷又不会将姐姐拐跑,因此就算进来也无妨,这才没有多加为难吧。”
惊鸿疑惑地看着她,听慕风荷这话,莫非是猜到了什么?
慕风荷却全然没看见她的神色,一边往嘴里抛莲子一边笑道:“昨天爹爹来了你这里之后,就叫人把你的荷园封了,旁人不许进去。府里上下许多人都猜测这是为何。”
“你呢?你猜到了什么?”惊鸿笑问道。
风荷抬起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瞧姐姐的神色,一定是知道我猜中了,才会这般笑吧?”说着她压低了声音:“其实,这些都是姐姐应得的,若非你总是不愿表露自己的才华,名声未必就没有京城第一才女温子言大,要我说呀,皇上做的最好的决定,就是纳姐姐为妃。”
惊鸿摇头一笑:“你怎么知道皇帝就要纳我为妃呢?凤栖国惯例,先纳四妃,若有我,这岂不成了五妃?”
“那有什么呀,纳四妃之前还得先封皇后呢,可是你看,皇上他老人家可是先纳妃,封后之事还没影呢,依我看,皇上他做事常常出人意表,纳五妃又有何不可!”
慕风荷说着又得意一笑,身子微微前倾,神秘兮兮道:“昨天爹爹从宫中一回来就先来了你这儿,之后就派人守着你。守在你荷园外的人数都比二姐那里的多了,我就想啊,有什么事能值得如此大动干戈,想来也必是与皇上有关了,再联想两日后的纳妃之事,很容易就会想到这一层。更何况,其实刚才我并不确定,可是当我看见你问我怎么知道皇上会纳五妃时的神情,我就确定了。”
惊鸿笑着刮了她的鼻头一把,心中一时感慨万千,“风荷啊,可惜你生成了女儿身。”若是男儿,再这般细心胆大有谋略,那作为只怕不一般。可是在这样的时代,她迟早会被埋没。
慕风荷却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姐姐们都进了宫,那风荷倒是乐得自在,风荷只想寻一个安稳人家嫁了,不去参与这些个斗争,猜心,其实是这世间最累的事儿。”
这一刻,惊鸿才有些明白,为何慕风荷与慕惊鸿的关系更好,反而与自己的同胞姐姐慕婉如显得生疏,这恐怕就叫做臭味相同,用她的世界的话说,就是因为她们有着相同的磁场。
慕风荷只不过十四岁的年纪,可她看事情如此透彻,分析事情头头是道,对事情观察细微,做事情又懂得分寸,惊鸿甚至想,若是慕家换了风荷进宫,只怕会愈加风生水起。
但,终究败在了年岁问题上,更何况,她还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她看事情虽然透彻,却终究只是透彻,却从无半点害人之心,若是让她进了宫,不消半载,只怕她会变得连自己见了也觉得害怕。
她舍不得,舍不得她眼中的纯真不在,舍不得聪颖通透的她成为政治工具,更舍不得这个世界里对她来说本就不多的温情慢慢消失……
她只愿,无论多少年后,再见风荷,她仍如今日般聪颖豁达却心无城府,还能甜甜腻腻地唤她一声姐姐,穿着素净的衣衫对她说一句,莲蓬清热解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