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夫人没想到,这嫡孙女的手也伸得太长了些,竟然在她身边安排了细作。
柳茹石若是知道这老太太的想法,怕是要嗤之以鼻。
这柳老太太也太拿自个儿当回事了,还细作?她以为自个儿是什么皇亲国戚呢,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怕是不知道自个儿几斤几两!
“谁!谁告诉你的?”柳老太太忽地站了起来,气得指向柳茹石的鼻梁,浑身颤抖道。
柳茹石没有起身,却一把握住了柳老夫人的手,又开口道:“祖母这手很是温热,刚才瞧祖母伸了舌头,看着红润,不曾白腻,这大黄附子汤,尿多的话喝一些,倒也有好处,只是这大黄得附子、细辛之润温,寒热并用而攻下,泻除寒积,使得阳气同行,积屎得解,腑气通畅,可惜,祖母这个年纪怕是早已没了经血,肚子也不曾冰凉,这方子,正好适得其反。”
不等老太太开口,柳茹石接着往下言道:“若是祖母出恭后头昏乏力,喝些黄芪、麻仁熬制的汤药,补气又润肠,也没什么不对,可祖母说话中气十足,怕是这后加的方子,也不得其症。”
柳茹石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柳老夫人的手。
柳老夫人倏地一下,瘫坐在了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
柳茹石也不看她,自个儿倒了一盏茶,喝了起来。
也是,刚刚话说得多了些,有些渴了。
当然,做人不能亏待自个儿。
这是她四师父说的。
柳茹石的四师父是个美人,美人说的,她一般都听。
柳老夫人看着她喝完了一盏茶,心绪也逐渐地平稳下来,遂开口道:“既然如此,你这丫头看看给祖母调个什么方子,才好?”
“我曾在医书上瞧见过一种调胃承气汤,是由大黄、干草、芒硝组成的,专门解决人的积屎干结,像羊屎蛋一般,出恭非常吃力,甚至于衣襟都汗透了,感觉肚腹非常胀,又阵阵疼,就是排不出,嘴里又干又臭,撒尿铜黄,量又少,整个人都烦躁得要命......”柳茹石微微道来,说到干臭的时候,还特意瞧了祖母一眼。
柳老夫人听着她的话,简直气得要死,这臭丫头分明是说她嘴臭!
可,哎,的确也是如此。
莫说旁人,她自个儿一张嘴,都能闻到,以至于都不敢张大口开腔。
“你是说我喝一些大黄、干草、芒硝熬制的汤药就行了?”柳老夫人静下心思,抓住她话里的重点,反问道。
“是,祖母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主要是大肠燥热所致,肠子里面的津液不够了,加上有时出汗,就变得更加燥热,就好比干涸的土地,日积月累的缺水,久而久之,土地便刨不动了,这积屎也一样,没水滋润,也一样动弹不得,故,咱就得用大黄泄热,芒硝软化,再用甘草润之,当然,祖母以后还是要多加喝茶喝水才是,每日少不得三五盏方可。”柳茹石又给自个儿倒了一盏茶,遂开口继续,慢慢道来。
“你说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柳老夫人还是不甘心,要问一问。
“祖母一直在大悲寺,定然是不知茹石在岭南乡下的日子,很荣幸,承蒙师父苛神医厚爱,其真传得之一二,故才有今日,在祖母面前班门弄斧。”柳茹石此刻倒也谦虚。
只是看在柳老夫人眼里,怕是只瞧出了傲娇。
“你真是那赫赫有名的苛神医的徒弟?”柳老夫人满眼疑惑地看着她,惊诧道。
“是,在岭南乡下,偶然一次在后山打猪草,机缘巧合,被苛师父他收为徒。”柳茹石如实言道。
“你在岭南打猪草?”柳老夫人难以置信。
虽说她瞧不上柳茹石的母亲,也顺带不欢喜这臭丫头,可不代表着她能容忍柳家的嫡孙女在岭南乡下沦落到打猪草的地步,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她这张老脸可没地搁!
“孙女在岭南乡下有个邻居,叫丁五娘,她家境贫寒,时常到后山去打猪草,孙女瞧她可怜,便出手去帮忙,打猪草其实并不十分累的,让祖母担心了。”柳茹石看着她,言道。
瞧着她满脸纯善的模样,柳老夫人暂时消了火气。
“你这丫头就是心善,乡下山清水秀,倒是把你养得白白净净,祖母知道你没受苦,便心安了。”柳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故作心疼她的样子,温声道。
柳茹石笑了笑,起身为柳老夫人倒了一盏茶,“祖母先用茶,茹石这就去熬制调胃承气汤,用不上十日,祖母便能浑身舒畅......口气清新。”
柳老夫人正欲舒展笑颜的脸,一听后面的口气清新,瞬间又黑沉了脸颊。
柳茹石也不看她,起身便往佛堂门口去。
柳老夫人喊住她,“一会儿送到祖母院子里去吧,这些时日祖母便不来佛堂了,免得一身药味,扰了佛堂清宁。”
柳茹石应是。
她离开后,柳老夫人又静坐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柳茹石去了府医那里,找来大黄、干草、芒硝,叮嘱府医这是祖母要用。
府医虽然没见识过柳大小姐精湛的医术,可金陵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神奇,他却不是没有耳闻。
所以,见她随手抓了一些大黄、干草、芒硝,扔进药罐里熬煮,府医忍住好奇,没敢多问。
兴许,柳大小姐这随手一抓,应是估摸了分量的。
府医想了想,便开口道,“大小姐在一旁歇着便是,这熬药,老陈来便好。”
“那就有劳陈伯了。”柳茹石笑了笑,站起身。
府医闻她喊自己陈伯,笑了笑,遂坐下看火。
熬制药材,文火慢煎,需要一定的耐心。
府医陈伯平日就住在柳府院落外面的这处宅子里,与柳府后院仅一墙之隔,当初柳首辅为了府上看诊方便,让他们一家老小,都住在了这里。
柳府后墙与这宅子之间,掏了一个小窄门,倒是能容一人通过。
柳茹石便是从那处门洞进来的。
这会儿,她就在这宅子里晃悠了起来。
宅子不大,也就三间屋子。
只是,她没想到,这院子里竟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
看年岁,应是陈伯的长辈。
莫非是他母亲?
瞧见老妇人朝她看,柳茹石笑了笑,忙打招呼道:“老人家您好呀!”
老妇人见她开口,突然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屋子。
柳茹石懵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