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靖回想着昨日风挽裳临走前说的每一字,“夫人与驸马在马车后谈完后,奴才与小莲蓬问夫人有没有事,夫人说没事。然后驸马在马车上催,夫人说……”
霍靖突然止住,大悟地瞠目。
“说了什么!”顾玦见此,更为心惊。
“夫人说,我得回去……”霍靖颤抖地说出被他忽略的最关键的字眼。
得!
也就是不得已的!
颀长的身影微微一晃,他闪身上前一把拎起霍靖,“你昨日为何不说!”
然后,将人丢开,夺门而出。
“督主!”万千绝赶紧跟上。
霍靖跌坐在地上,后悔自己迟来的领悟。后悔自己疏忽了最关键的字眼,以至于也让爷误会了。
一身雪色裳袍男子,披头散发地冒雨前行,身影快如闪电,眨眼间便到府门口。
突然的门开,吓得外边正要敲门的人跌倒在地。
那是一个血淋淋的妇人和一个血淋淋的孩子,他们瑟缩着,脸上全被血和雨水模糊。
他直接无视,箭步从他们面前走过,然而,妇人颤抖的一句话,彻底止住他离府的脚步……
天还未破晓,外边雨停了。
妇人抱着瑟瑟发抖的儿子小心翼翼地看向在位子上呆坐了很久很久的男子。
他一语不发,过于俊美的脸如死灰般沉寂,深邃狭长的凤眸微阖,放在桌上的手,紧攥成拳,直到指关节泛白。
她很害怕那个拳头会挥过来要他们母子俩的命。
终于,他的声音有些干哑地响起,朝外唤,“霍靖,将他们送出城去。”
然后,他起身,颀长的身影竟有些站不稳。
厅上透亮的灯光下,映出他脸上的苍白,凤眸空洞,好似大受打击。
“谢千岁爷不杀之恩!谢千岁爷不杀之恩!”妇人带着孩子感恩涕零地叩谢,不停地叩谢。
“滚!”
方背过身的男人赫然回身,暴戾地吼,墨发翻飞,凤眸猩红,像是入了魔,周身散发着可怕的戾气。
那被他攥地嘎嘎响的手拳头,表示他随时有可能会杀了他们。
小男娃吓得要大哭,妇人伸手捣住,抱着孩子慌张逃出去。
砰!
顾玦狠狠一掌劈裂面前的黑檀桌椅。
他转过身来,望着外边迟迟未翻鱼肚白的天空,俊脸布满阴鸷。
“督主,大事不好了!”
忽然,府门口出现万千绝的身影,脸上是少见的神色慌张。
他脸色微变,移形换影,人已到厅外,“她出事了?”
“出事的不是她,而是督主您!”万千绝着急地说完,就见主子展眉,气得他整个人都暴躁了。
“昨日您离宫时就有一封密信避开咱们的眼线,送到太后手里,听闻,是您亲手所写的信笺,上边坦白了您和子冉姑娘的关系!”
顾玦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你说什么?我与子冉的关系?”
他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全身的血液仿佛冻结。
他与子冉的关系……那不就意味着……
“是!太后也已证实,亲下懿旨,懿旨随两千禁军正往这儿赶!”至于是何关系,尚未得知,但从太后的反应,以及主子此刻的反应,他肯定,这一次,在劫难逃了。
顾玦生平头一次如此呆滞着。
已得到证实?
他亲笔所写。
他唯一亲笔所写过的除了在她生辰那夜给她的那一张……
万千绝见主子没有反应,心急如焚,双膝一弯,跪在他面前,恳求,“督主,必须马上撤,再晚就来不及了!”
顾玦侧耳一听,还未破晓的天色,桥那边的方向传来纷沓的声音,仿佛千军万马。
他拂袖,厉声朝外喊,“霍靖,你知晓如何做!”
“爷不走,我们不走!这次,我们不躲了!”霍靖站出来,双膝一跪。
“我们不躲了,大不了死个堂堂正正!!”闻声而来的部分府中仆人也毅然跪下,视死如归。
“行!都出息了!要不要爷干脆先砍了你们!”
咻的一声,万千绝的佩刀已经随着一道寒光闪过,落在他手上。
“爷砍我们,我们也不走!”所有人,异口同声。
顾玦拿他们没辙,将佩刀精准无误地回鞘,对万千绝道,“你速去让沈离醉带子冉走。”
“督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万千绝着急地惊喊,最该撤的是他才对啊。
这件事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太后也证实了,眼下,没人能扭转乾坤。
靠平日里水火不容的丞相?怎么可能!
靠旭和帝?一切才正开始准备,他离皇宫还远得很。
只怕此刻,所有人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那么长远的计划里,谁也没料到会出现这么一个意外!
不,应该说,谁也没料到主子的身边会出现一个风挽裳!
“快去!”顾玦厉声。
万千绝内心挣扎了下,攥了攥拳,拱手,转身,纵身一跃,消失在高墙内。
“霍靖,去将该处理的全都处理干净。”顾玦冷静地下令。
“奴才明白!”霍靖点头,带着人匆匆往后院走去。
“爷,我呢?”小莲蓬也赶紧站起来,指着自个问。
顾玦看向她,半响,拂袖进厅,“进来。”
小莲蓬瑟缩着小脑袋,怕怕地跟在身后进去。
不一会儿,她低着头,从厅里匆匆走出。
顾玦颀长的身影缓缓走到门口,看着渐渐泛白的天空,凤眸讳莫如深。
天,微微地亮了……
幽府门外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
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