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等在曹寅的宅邸住下,他便把皇上让他修订的《全唐诗》呈上。www.pinwenba.com 品★文★吧怪不得皇上疼曹寅,此人做事确是可靠。他找来字体相近之人,先就是一块儿练字,直把字练得如出一家,才誊抄整理,用精工刻版付梓。
皇上既不避我识字,自宫中就开始伺候笔墨。凡与政事有关之事概不用我们,故只是伺候些余兴的玩意。今日得见后世所称“康版”《全唐诗》,果然比划分明,细致之极,心内不禁暗喜,又叹不能留下翻看一二。
出门在外,女眷多有不便,皇上也不要我常在身边。一日喝着茶却突地问:“月琦,你可多带了几套衣裳?”
我听得一时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含糊地应了。
又听说:“都到了江南,也该换了宫里的模样,有个新鲜劲。”
这才明白皇上的意思。又见李德全上前禀道:“皇上放心,奴才这点规矩总是知道的,万岁跟前的人怎么能连送来使唤的奴婢都不如呢?早吩咐她预备了。另则,这儿是曹大人的织造府,就是现做也来得及的。”
看看立在门外的女孩儿们,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打扮得出色,反观自己,仍是那套素净的宫装。不觉有些莞尔,我又不图哪日攀上高枝,自然没这个心。
好吧,既然兹事体大,明日就把压箱底的都抖搂出来,让你们瞧瞧。
彼时南方女子多着裙。起早我便换了身极淡的湖绿色裙衫,找了个巧手的嬷嬷,直弄了一个多时辰,才梳成了个雅致的宫髻,我不过是个有品阶的宫女,断不能像娘娘、公主,故七手八脚地把那髻再改了高度,拿去许多饰物,倒觉得如此才不致头重脚轻,尚可承受。
才来到行宫的后院溜达,立时就有些后悔了。只因这裙子层层叠叠,且长及地面,一不留神,就要绊着。正思量着回去换了。
九曲桥的另一头行来了胤禩,看着他我倒也松了口气,以君子自居的人总不会太为难人。
来人眉眼清明,面含笑意。
南巡一派盛世之象,胤禩的心情应该和所有人一样吧。
天淡云清,暖风熏人。
八爷一身水蓝白缎的袍子,绣着春竹三两枝,行来飘若惊鸿。
我上前行了礼,他也不叫退下。
只顾自凭栏而立,望春山出神……
好一个浊世佳公子!
“月琦,你念过书吧。”他清朗的嗓音在一片静宁中毫无预警地响起,惊得我一时呆了半刻。
“回八爷的话,只略识得几个字。”我不敢造次,何况比他,确只是皮毛。
他显然不怎么相信,淡淡地笑了笑。
心情放松时,依然改不掉我另一个时代养成的谈话时直视对方的习惯,而此时这般做只叫我失了神。
如此一个玉人,只这样的神态,不顾及身份其他,已是件极美的瑰宝了……
“月琦,你怎么了?”这会换胤禩好奇地望着我了。
“啊,看景出了神。”也不算撒谎,只不能让你知道我那些个想法就是了。
“江南就这么好吗?”
这可怎么说,你是在北方长大的,而我另一世的记忆里却只有江南。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末了,未想开口的竟是这句。
“月琦……”
一阵突然的掌声打破了一切。
“皇阿玛吉祥!”
“皇上吉祥!”
请安时不知道心里是该谢皇上呢,还是别的什么。
“丫头念的好词,应景儿啊。”皇上看来今日也是心情大好。
“胤禩”皇上明显地顿了顿,“跟朕去一趟书房。”
“嗻。”眼见着父子俩去了,本以为也把清静还给了我。不想,李公公拉在最后,悄悄地凑上来说:“姑娘过会瞅着差不离儿了,就上书房候着,估摸着万岁爷后头还得人伺候。”
得儿,李德全既然发了话,那是绝没有不听的道理,有谁还能比他更了解皇上的心思呢?
等人都走了,我也早没了先前逛园子的心情,回屋去换了件轻便的衣裳,便上书房外候着了。
不一会儿,胤禩先单独出来了。我照例向他请安,他只略略一应,便沉着脸迈步而去。怎么刚才还好好的,一下子功夫就变了天?
这自然不会是胤禩的缘故,皇上才真是天意难测啊。
我怀着复杂不安的心情,接过小太监送来的茶盅,推门而入。
进了门,瞧了瞧李德全的眼色,轻唤声:“万岁爷。”
但见康熙背过身来,眼中现出忧虑,却无半点怒火。
他接过茶碗,又转了过去。
耳畔隐约传来几不可闻的叹息,我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只盼着城门失火别殃及池鱼才好。
那日午后,皇上突然表现出了对周边景致的兴趣,带着我们几个伺候,还有些侍卫一同跟着,多转了几圈。旁人若以为康熙那时的心情不错,便是大错特错,也许由于年少时的经历,康熙习惯掩饰自己的情绪,在他有所思虑的时候,却往往表现地十分轻松。
江宁过后,便是苏杭,此时方才真正的下了江南。而自己的胃口也似乎忆起了江南,一路相安无事,自然又放松了些。
进宫后日渐瘦弱的身形,此时倒有些恢复,自觉面色红润起来。那些鱼米之乡清甜的小菜,也在梦里夜夜唤起了我另一世的记忆。
生江南,长江南。
能不忆江南。
才到钱塘府不久,就发生了一件事故。
巡视塘堤、海防是立国安民的一件要务,也是考核南方官员政绩的重要一项。很快钱塘府尹及本省众多府、道台陪着皇上和各位皇子上堤一一巡视。
那天晴空万里,走了数里堤坝,望去犹如白色石龙,泰卧江海之边,轻涛拍岸,一派风调雨顺,祥和之气。龙颜遂大悦,即刻封赏各级官员。
回去的路上,胤禩在前开道,胤禛、胤祥于后。我跟着轿走,不多时也拉到了后头。
天子的鸾驾即将过去的时候,隐隐走出了被驱散的民众。远远的,隔着内湖的对岸,突然出现了一小群跪着的人,几乎同时冲出的一队兵丁企图将他们赶走,那些先前还沉默的人哭搡着,推拉着,很快被赶到了我们的视线以外。
回身时,刚好看见胤禛对着胤祥私语,只见十三点了点头,几匹马,三五个人,匆匆离去。
不过几日,江南的天气就像小孩的脸,之前的晴朗早已不见痕迹,已经连着三天,大雨连绵,蓄满了院中四个镇火大缸。
夜雨滴答,搅得人睡意全无。
清晨起来,雨非但未停,不一会儿更是瓢泼而来……
“皇上,四阿哥有要事禀报。”李德全匆匆进来回话。
“宣他进来。”
我正要拿了茶盅回避,胤禛已急急进了厅堂,他一使眼色李德全即关了门。
外面的人还没来得及揣测发生了什么,就听得翻了东西的声音。
“你怎么早不来报?!”话音未落,皇上已从屋子里出来了,奴才们打伞还来不及,李德全更是跟在后头只叫:“皇上,龙体要紧!龙体要紧!”
“备车!去大堤!”
大雨中,所有人慌忙上了路,胤禛和侍卫们更是骑马冒雨而行。
天地一片昏暗,我看了看李德全,面色亦是愁云密布。
暴雨中,眼前的情景触目惊心,暴涨的潮水席卷了堤坝,白色的巨石四散急流,毁去的坝上露出底下碎石茅草的狼狈。
洪水正冲过所有可以钻入的河口,倒灌农田,四处一片汪洋,不见一点生机。
“胤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皇上正极力控制自己的怒火。
“是今早的事,三日大雨,终于撑不住了。”此刻的胤禛已是满身湿透。
皇上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转过头才道:“好!好极了!人呢?”
胤禛起身应着,雨太大,听不清他说什么,只见他突然用手指了指。
远处,一队人马正快速行来,至近了一看,才知时胤祥拿了一干人等,个个缚了来,往皇上跟前一押。
“朕在宫里,你们骗着,哄着,朕多少也明白。如今,朕就在你们跟前,你们也敢做出这样的事来。你们都给我好好看看,这是多少庄稼收成完了,日后又有多少饥荒流民,你们怎么对得起黎民百姓,天地良心!”
“皇阿玛息怒!皇上息怒!”黑压压地所有人都跪倒泥地恳奏。
只觉得四处风雨丝毫无减,夹风盖脸而来。
“胤禛,胤祥,去把老八也叫来,先疏河赈灾!”
“嗻。”
“皇阿玛,保重龙体,这儿有我和四哥他们就行了。”胤祥担心地去扶皇上。
我也正要赶去扶皇上下来,却见一人向我倒来,忙伸手去接,竟抵不住,一起摔在了泥里。
“四阿哥!”
“四哥!”
皇上也急了:“快,把四阿哥送回府。传太医。”
胤祥一边帮我扶起胤禛,一边嘴里回道:“皇阿玛,四哥这几日为了修堤的事,日日冒雨查探,每日催我加紧看管,好不容易今日得了实证,即刻赶来禀报,不想仍是晚了。”
“月琦,你跟去侍侯着,他们出来带的人少,朕不放心。”
“嗻。奴婢遵旨。皇上也要保重龙体才是。”
一时,胤祥留在堤上压阵。皇上护着昏迷了的胤禛急忙又赶了回去。
只等太医前来开了药,给皇上过了目,增添删减妥当,又叮嘱了我们好生侍侯,万岁爷才去歇了。
我转头便吩咐小太监看管好汤药,自个去厨房煮了姜汤喝,又让人给皇上送去。别没病的还没照顾人,先就倒下了。
一时忙里忙外,把胤禛屋里的火生的暖暖的,再用被子把病人儿捂紧,自去烧了开水备用。
回来又问药煎好了没,先闻了闻,自己才端进去,把胤禛扶起来。
他如今是风寒重症,来势凶猛,此刻牙关紧闭,烧得烫手。
我悉心做来,花了半天功夫,也不过灌进小半碗药,入夜了,胤禛仍是不省人事,身上止不住发抖。急得我一时没了主意。
得,算我前世欠你的,只把心一横,冒着染病的危险,以口含药,让他服下。等了大半夜,见胤禛开始发汗,又招呼小太监为他换了干净暖被,才算松了口气。
这世上再要强的人,生了病还都是一个样罢了。
迷迷糊糊中,自个儿枕着被脚睡去了。
博雅通彻。
怀着得见江南名士的雀跃心情,自觉神情紧张,揣揣不能自持。
皇上对二人十分礼遇,胤禩作为皇子,却不另设上座,与他二人皆就下位。
万斯同为人清矍修长,徐乾学则儒雅风liu,两人皆是谈吐得宜,不卑不亢,一派名士风范。
天子为大,故此番表明仍以二人作东安排宴席,请皇上鸾驾。
彼时众人坐定,一婢女托着一瓷盘,内放四只青色异样茶杯,跪在当地敬献上来。
宫里的规矩,皇上的茶水要由我或李公公才能亲手侍奉。
如今这不分尊卑,花色各异的杯子,叫我如何分拿?
好你个万斯同、徐乾学,只等我错了尊卑,看皇上笑话不成?
我定了定心神,走近一瞧,那四只杯子虽为一色青瓷,却质地非同。只见左边上手却是千古事!”
说完,见他久久不曾言语。
待到回至岸上,已是夜深露重。
皇上见万斯同亲自扶我上岸,笑道:“先生他日若肯入朝为官,朕就将月琦许配给你。”
万斯同听了显然一楞,随即道:“君子不夺人之美。”奇怪的是,他说这话虽是对着皇上的,看的却是胤禩。
幸而万斯同是个认死理的人,不然我岂不是要嫁给这个书呆子?皇上还真是个会乱点鸳鸯谱的主。
不过,日后他万斯同竟能以布衣之身,为修《明史》操尽心血,可知当日是听进了我那番话。
自那日过后,偶有和胤禩相聊之机,总觉得时光短暂。最爱引了话题,听他说宗学流派,名人轶事;又有子不语之奇闻怪谈;甚而朝野内外趣事笑料,几乎无所不谈。
虽然有时自己会忍不住说些惊到古人的话,不过被胤禩那淡若春水的一笑,便什么尴尬都化解了。每每评点江山,胤禩总不禁意气风发,胸怀天下。
进京前的最后一日,驿站旁,等待修复一辆车舆。
胤禩悄悄地用柳枝在雨后的泥地上写道:“与君三日谈,方知尔何人。”
我笑了笑,也许是出于连日来的心境开阔,不禁豁然回写:“彼为知己,此生无憾。”潇洒行来,直如我心。
抬头看时,却见胤禩目光流转。
心头一惊,不等我急急逃去。他已先行一步,只留我呆楞当地。
半晌,直觉身后有人,回头一看,却是胤禛。
见他目所及处,是那两行尚未及擦掉的话语,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阵风袭过,心上微寒。
胤禛突然一阵猛咳,一时竟止将不住。
莫不是风寒又……?守夜之事顿如昨日,件件上心头。
我急道:“四爷,保重身子!”忍不住伸手要扶,又呆在半空。
胤禛停了咳嗽,目光幽幽,也不言语。
启程时,越过浩荡的队伍,不期然迎上他的眼眸。
一路上犹如芒刺在背,想起数日前在行宫,胤禛在偏殿等候传召。
静静的屋内只他一人,踏入时,却如千军镇守。当我搁下茶碗,忍不住屏住呼吸,才得以稳妥放好。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自觉踏出房门,脚下便不由一软,身子歪了歪,却听见身后一声叹:“老八,真就那么好?”
我身子一僵,只作没听见。
勤勉的宫女生活紧张而忙碌,六月的时候皇上又要离宫巡幸塞外,其实自觉有些倦怠,南巡时,人倒是不累,只是心累才是真累。如果可以躲在宫里,少了皇上,懒懒的也是好的。
然而这一次竟真不要我跟去大漠了,原因李公公暗地里透露出来,是贵州苗人似有作乱之嫌,此次出巡是极有可能去打仗的。
可万万没有想到,除了大阿哥、太子和几位皇族子弟随行,自三阿哥起各位皇子皆奉旨留京。
皇上走后,我提心吊胆的过了几日,宫中却太平的什么似的,并没有人来扰我清静。自己也不禁莞尔,还真是瞎操心。再想也没什么可怕的,若真要躲着胤禛,也总有躲不过的一日。
而后发生的种种只是向我证明,康熙四十六年正如暴风来袭前的海面,月色朦胧,静谧的让人心醉。
乾清宫很快冷清了许多,离了皇上的日子过得很慢。
不几日,从宫外带来的几册之前还没怎么看的书,全都翻了个遍。心想如此这般百无聊赖的再过些时日,等皇上回来了,自己连怎么伺候都不知道了,可就真的得挨板子了。
可巧那日胤禩进宫,遇上如此这般的我,他这样一个聪明人,又在南巡中知了些我的真面目,心下已经猜着几分。只找了个没人的时候,小声问我:“可要带些解闷的玩意。”
说的我很是意外,不过容不得我多想,赶紧回道:“演义传奇最好,再有临的帖也不错。”
他会意地点了点头,两人便如没事儿人似的继续各干各的。
两日后,东西就着人悄悄地送了进来。一看除了我要的那些传奇小说什么的都是刻工精细的古籍、用作临帖的也是历代名家的书法拓片,自然一阵高兴。另,还夹有一纸信笺。上写:“但有所需,务请告知,吾必尽力而为。”
想了想,本想提笔回他点什么,才发现这是古代,远比不得那一世短消息,来来去去,既方便又隐秘。于是只得拿起那信笺,就着火一下烧成了灰。
在这个古代学来的谨慎,也是从前从不敢想的。
京师的天气一日热似一日,我每日在宫内习字看书,虽然人是闲下来了,可渐渐的回忆与思念也开始爬上心头。
胤禩偶有进宫,也不便相见,更别提如南巡时海阔天空了。自己心里又避着胤禛和胤禵,因此更觉无趣。
此时才发觉,原来整日无事的后宫生活真的能把人逼疯。在这个古代,没有一个知心人的日子,奢望自由的日子,来得比我料想的还快。
喝完了一盅茶,却是心内闷得再也坐不住。遂起身悄悄地想出去走走。可宫里能随意走的地方少之又少,走着走着竟更是郁结于心。一时不禁想到,今儿个若遇不上谁还好,若遇着了,就是豁出去也要试一试……
才刚想着,就见四五位阿哥在后园里互行着礼,看样子也是刚遇上。
下意识又要躲开,却想起自个儿刚给自个儿许的诺,也就不避不躲地迎了上去。
给几位阿哥行了礼,我看见胤禩脸上惊异的神色,胤禛和胤禵探究的表情,心下觉得好笑。如今全遇在一块儿了,我心知先前动的那个念头是泡了汤,脸上随即黯淡下来,退在边上。等他们散了,自去。
可才转过墙角,就差点撞上人,竟是胤禵站在跟前,我纳闷着刚要行礼,却见胤禩从他身后踱了出来,一时楞在那儿。
“着人送的那些书还好吗?”胤禩不紧不慢地问道。
“很好,多谢八爷。”我这才福了福。
“可我见你却不怎么好。”胤禵的眼神里颇有些玩味,口吻却是极其认真。
我忍不住回道:“十四爷觉得奴婢怎样才好呢?难道要……”听得自己的声音不觉高了起来,在无法控制之前,一下收了口。
“月琦,你有话但凡说出来,过了这么些时日,八哥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还会不知?”胤禵叹了口气,又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自从那日雪里,我便以为你知了。”
最后一句,他说得极幽然,听得我不免心头一动。
想着早上生出的念头,把心一横,道:“我想出宫去走走,哪怕一个时辰也好。”
胤禵不过是回头看了看胤禩,见他缓缓点了头。一转身拉着我就跑。他说:“晚一时,不如早一时。”那一刻,脸上尽是飞扬的神采。
我看向笑着跟上的胤禩,又看看胤禵……
日渐西沉的萧瑟宫墙落在我们身后,此刻才觉心底的羽翼展了开来,越过重重的高墙,去找回自己失落已久的灵魂。
幸好胤禩坐了车来,出宫时方便了不少。
只是在狭小的地方,我和他两人挨得紧紧的,从胤禩的身上传来莫名另人心安的感觉,而密闭的空间里,他轻微的呼吸也同样让我感到焦灼。
快到宫门的时候,我气也不敢喘,身子绷得笔直。
胤禩对我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伸手就把我拉倒在怀中,说时迟那时快,他已掀了窗帘子,我吓得赶紧压低脑袋,胤禩略朝外点了点头,我们的车马就过去了。
我心里顿时一松,刚要抬头,却感到他换了姿势,将我圈在了胸前。
“咯吱、咯吱”,只有车轮辗过的声音。
我僵直了身,他腰际的香囊散发出清甜的味道,很好闻……
我只能勉强地撑在那儿,尽量保持着距离。这样的姿势没有维持多久,他便松了手,扶我起来。
我们又重新并肩坐着。知他在望我,表情却是一片淡然,目里满是思量。
很快车马驶上了小路,胤禵敲了敲车窗,他俩想要问我去哪儿。
我说可以的话,想去初夏的河边走走。我没有说我想念青色的草地、白色的堤岸和水边的微风,这些让人感觉活着的味道。
夕阳沉郁、静谧,轻轻地挂在地平线的那一头,看着眼前的景致,忍不住感动……
胤禵牵着马和胤禩不远不近的落在后头,我静静地看了会儿夕阳,随即转头朝他俩笑了笑,面对着余晖,看不清他们脸上的神情。
只听见胤禵的马轻轻地嘶鸣,他侧过身想要安抚它,那匹枣红色的骏马却亲昵地凑过脸去蹭他……
胤禩则静静地站在水边,恰如春柳,微风阵阵拂过,带起他一片衣角。
我轻快地朝他们走去……
落日一下沉入了天际。
夜幕降临,我想着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不想胤禩和胤禵却一口反对。
这个时候,两人铁定谁也没有理由再进宫去。
我的心一时沉到了谷底。
胤禵见我面色一变,看了看胤禩说:“你别急,我们自然是想好的。八哥那儿福晋、夫人的不方便,你先到我府上将就一晚,明儿一早再混进去就成。”
我定了定神,再一想,也只有这个法子了。
看我半天不言语,胤禩也有些担忧地开口:“这个主意虽有许多不妥,且你不比一般的姑娘。只是事出突然,也只我们三个知道……”
我不觉笑着摆了摆手,不愿被这些古人误会,急忙答道:“君子坦荡荡,何畏小人言?我自然是信得过二位爷,不然今日也断不会这般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