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时间（下）
“ohmygod！”这明显是用dv拍摄的视频，在一开始还有些晃动，焦距也没有对准，对的是一片空白的墙壁，只有珍妮弗的声音在镜头之中，过了一会，镜头才被转到了正常的拍摄角度，身穿蓝色礼服的珍妮弗笑盈盈地出现在了镜头之中，从她身后的通道场景还能看到，她刚刚从采访场地离开——很明显，这是她刚拿到最佳女主角以后的拍摄画面，珍妮弗应该是要回到场地里去，等待最后大奖的结果。
“我真是太高兴了，玛丽，说真的，我现在真是太高兴了……”和平时在外界优雅、淡定的形象不同，珍妮弗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双颊也是通红一片，她亢奋地向镜头凑了过来，让镜头直接挤压到了她的金发里，“我简直快晕倒了，玛丽，说真的我快晕倒了，我居然真的又拿奖了——你能想得到吗？噢！真是棒透了！真想看看那些hater们脸上的表情，suckitup！losers！我又拿奖了，我又拿奖了，i’heroscar！i’heroscar！”
镜头上下抖动着，混合着通道里的脚步声，工作人员们的恭喜声、笑声，还有拍摄者‘玛丽’——推测是珍妮弗助理的应和声，毫无疑问，整个团队都相当兴奋，欢呼声和掌声几乎把脚步声给淹没了，虽然镜头抖动，观众只能惊鸿一瞥，但人们还是能看到后台很多经过的大牌明星都笑着对珍妮弗鼓掌，有刚才给她颁奖的玛丽昂.歌迪亚，也有之前拿过了最佳男主角的西恩.潘出现在镜头里，咧着大嘴上前和珍妮拥抱祝贺，还结结实实地在她脸上亲了两下，如果说，在领奖台上的珍妮弗是有一种天之娇女、遗世独立的高贵感觉的话，那么在这段视频里，本来高高在上的大明星们显得亲民了不少，就像是奥斯卡后台的花絮一样，让人有种亲切和有趣的感觉，尤其是一直保持娴静形象的珍妮弗，看到她这样高兴得就像个小孩，观众们都是不禁会心的笑了起来，好像又是发现了一个全新的珍妮弗.杰弗森一样，甚至很多观众在看到这里的时候都开始完全相信‘炒作说’是胡编乱造了——如果是炒作的话，那就说明珍妮弗在得奖以前就知道自己会拿奖，她可能会这么兴奋吗？这种发自内心的高兴和喜悦，那种兴奋、蹦达的感觉确实是演不出来的，而且，从逻辑上来说，他们也不可能预知到会有人拿这个来攻击她和奥斯卡，不可能会说未雨绸缪到这个地步，特地拍一个这样的视频吧？
“噢唔！”在一连串让人眼花缭乱的亲吻道贺之后，珍妮弗团队总算进入了化妆间的区域，在这里可以看到好几个明星在团队的围绕下补妆或是调整衣饰——多数都是之前上过台的演员，应该是刚接受过采访，为了之后的afterparty做准备，而玛丽也退后了一步，开始和珍妮弗对话了起来，同时指导着化妆师为珍妮弗补妆，“注意额角，那里刚才好像出汗了。”
“你看到刚才的照片了吗？希望别把我的汗迹拍出来，geez，那里到底打了多少灯，感觉就像是个熔岩地狱……”珍妮弗也一边在镜子前换着姿势，一边和玛丽、化妆师闲聊着，她的表情慢慢地平静了下来，一直专注着前方，直到化妆师补好妆以后，这才回过头来——当她发现玛丽还在拍她的时候，珍妮弗一下对着玛丽羞涩又有些受不了地笑了起来，“what，为什么还在拍我？快把dv关掉——”
“我不想——”玛丽也带着笑意地回了一句，“这是很重要的时刻，应该记录下来，不是吗？”
没等珍妮弗提出意见，她就直接地问道，“你的戒指呢？j.j，被你放在哪儿了？”
珍妮弗看起来显然有些紧张，她呼了一口气，想要把手在礼服上抹下去，但很快被化妆师和玛丽一起喝止了，这两个女生都一起笑了起来，玛丽笑着说，“别紧张，慢慢来，j.j，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有后悔的余地——”
“噢，不要乌鸦嘴我，玛丽。”珍妮弗抽出了两张纸巾，一边擦着手，一边对着镜头娇嗔地嘟起嘴，撒娇地说，“别bully我了，玛丽——去把我的包拿来，戒指在包里。”
玛丽应了一声，镜头也变了方向，似乎是被玛丽搁在了一个桌子上，人们只能看到化妆室里的人来人往，还有珍妮弗和化妆师断断续续的对话，“我看起来怎么样？克劳迪娅？”
“玛丽去哪里了？那个包有那么难找吗？茱蒂呢？联系她一下，别太快让他进来——”
克劳迪娅的声音不是很大，观众听不清楚，但是这几个问题也已经足以让观众猜测到来龙去脉了，坐在电脑前的琼恩倒抽了一口气，夸张地握住了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它飞快跳动的频率，虽然她大概已经猜到了，但还是无法相信这会是真的，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简直令她没法再往下看了，她不得不按了暂停，用力地喘了几口气，又看了看进度条，确认视频没有这么快结束，这才屏着呼吸，继续点下了播放键。
“我回来了，回来了。”玛丽的声音随着一连串高跟鞋小跑的急促脚步声回到了dv附近，一个包被她摆到了附近的化妆台上，而她的半张脸也的标题，又扫了内容一眼，琼恩确认这条新闻根本无法引起她的兴趣——在演艺圈，甚至是任何一个富人圈子，偷税漏税这个问题，一直都是屡见不鲜，有很多名人因为偷漏税被irs传唤甚至是逮捕，至于亿万富翁偷漏税而被起诉逼债，一次性缴纳数亿美金税款的新闻，一两年内也会爆发一次，只要不是大明星，其实这种新闻对于当事人的声誉并没有太多的影响，因为很明显，irs并不是慈善组织，它在民间的声誉可不怎么好，偷税漏税对于美国人来说，只要情节不是很严重，其实并不是那么敏感，因为的确你有可能是真的不知道这部分收入该交税，或者不能免税——这种事在一般人里都时常有发生。
“有什么问题吗？又一个倒霉的富人被irs盯上了——这不是很正常吗？”她疑惑地敲击着键盘，“这件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重新读一遍茱蒂.阿克曼的声明吧。”查尔斯今晚的态度有些意味深长，“看看她说的那句话，亲爱的——‘让我们遗憾的是，在奥斯卡之后，似乎有一些势力针对珍妮弗发动了舆论攻击’——”
对阴谋论的喜好，几乎是人类的天性，琼恩倒抽了一口冷气，本来有些昏昏欲睡的她瞬间精神了起来，“shit！你是说——查尔斯，别告诉我你是在说我说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不过我确实有所怀疑，所以我刚去深网逛了一圈，想看看前段时间有没有类似的活计……遗憾的是，我没找到，但也许是他们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完成了交易，你知道，那些俄罗斯黑客都在他们自己的网站里，他们收费低廉，而且技术一直都很好……”查尔斯神神秘秘地说，“不过，想想吧，今晚j.j方面完全是来了个舆论绝地大反击，所有的媒体好像都在瞬间转变了态度，而与此同时，tmz独家刊发了布拉德.格雷被约谈的新闻……”
琼恩怔然无语地面对着对话框，在几秒钟内，她感觉自己已经想象出了一出惊心动魄的谍战剧，以至于她竟然不知道该回什么好了，而查尔斯也没有着急，只是慢慢悠悠地又发了一句话——
“如果传言没错，珍妮弗的演艺事业都是由切萨雷.维杰里一手打理的话，那么，我认为我们可以放心了，琼恩，我想这男人肯定不像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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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哪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时间已经是后半夜了，罗伯特.艾格却还没有准备入睡，作息一贯规律的他，此时还呆在自己的书房里，忙碌地运行着一个又一个的粉碎软件，销毁着电脑里的一切痕迹，在软件运行的间隙里，他拉动着页面，无意识地反复重读着tmz报道中简单的一句话，“根据保密消息源，我们知道irs的这次行动，是由于他们收到了匿名人士的举报，掌握了布拉德.格雷偷税的关键性证据文件，据消息源的原话，‘这些文件热辣得就像是刚从他的电脑里被掏出来一样’。”
热辣得就像是刚从他的电脑里被掏出来一样……
大梦的网络营销部门表现出的强劲能力，以及事后想想，颇多疑点的瑞茜.威瑟斯彭窃听事件……
吉姆.戴维森的黑客名声……
珍妮弗在电话里轻松的语气……
在自己警告她公司袖手旁观的态度，以及想要从此次事件中牟利的心态后，珍妮弗突然提出的漫改电影合作邀请……
她对漫改电影的部署听起来已经深思熟虑，绝非不成熟的想法……
irs在大梦宣布反击的当天登门，效率罕见的高……
tmz立刻跟进报道，显然是早就收到了通知……
奥斯卡离奇的力挺态度……
当年她一届双奖……
无数个看似毫不相关的信息，在这位总裁的脑中飞快地编织、组合，就像是一块块拼图在彼此尝试着是否能拼到一起，罗伯特看了一眼软件的进度，伸出手疲倦地捋了捋头发：在大梦这几年的发展里，一直没有什么超出预计范围以外的能力展现，以至于他一度以为当年自己是被珍妮弗和切萨雷联手瞒骗了过去，实际上她背后并没有靠山，或者是靠山已经过期——当然了，看在大梦带来的利润，以及珍妮弗本人的优质表现上，他并不打算追究过问这一点，也没有因此调整自己对大梦的态度。但今晚，整件事的进展让他甚至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即使是他，现在也不禁是感到了一阵后怕——如果他想过对大梦不利，如果他有过背弃盟友的打算……
当珍妮弗提出漫改电影的时候，罗伯特心里还感到有些古怪——大梦想做什么，什么就赚钱，这一点现在几乎已经是业界公认的常识了，而经典童话改编又一直是迪士尼的强项，在这件事上，迪士尼可能欠缺的就只是决心而已，并不需要大梦提供什么硬件，而在电话里，珍妮弗看来一点都不怕迪士尼从大梦这里坚定了决心以后，会甩下大梦单干，当时他还因此感觉到了珍妮弗的青涩和天真，但现在，罗伯特根本不敢这么想了——在这么一连串新闻以后，如果他还维持原来的想法，如果他还不明白珍妮弗的意思，那他也就不会是迪士尼的ceo了。
客观地说，布拉德.格雷这一次栽得并不算是太惨，只要能补缴税款，顶多再交点罚款，他蹲监狱的可能性并不是那么的大，然而，罗伯特却不敢把这件事当成是一次简单粗暴的报复行动来看——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于it这个新生事物的确是有些老了，而珍妮弗和切萨雷却正是伴着it成长起来的一代，这些年间，罗伯特和布拉德一样，都利用电脑做了许多许多事，当他们在做的时候，他们并不清楚这会不会把自己最致命的弱点暴露在别人的威胁之下——新时代的浪潮把他们冲昏了头脑，尽管现在他们已经开始学着防范，但……在安全意识没有建立起来的那几年，谁知道他们究竟做了多少愚蠢的事，有心人又有多容易能进入他们的电脑，甚至比推门走进他们的花园更简单……
大梦是怎么肯定这次事件的幕后是派拉蒙？大梦是从哪里得到这支黑客力量的？是不是从珍妮弗的那位靠山手中拿到的？大梦能把这个核武器玩耍得多娴熟？罗伯特并不在乎这些，就像是他并不在乎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毫不考虑地就把一些敏感文件存放在一台联网的电脑里一样——究竟因为什么原因而愚蠢并不重要，罗伯特深知这一点：这是个只看结果的年代，重要的是你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大梦有没有试着攻击过他的电脑？在珍妮弗和切萨雷来访期间，他们有没有过拜访书房的机会？他们会不会做这样的事？对罗伯特来说，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需要一套全新的安全系统——相信今晚，好莱坞很多很多人都会意识到自己需要一套全新的电脑安全系统——重要的是，罗伯特肯定，他和大梦之间不会走到反目成仇的地步——起码在他手里握有能把大梦送进深渊的证据以前不会——
重要的是——
拿起手机，罗伯特毫不考虑地重拨了一个号码，他静等了几声铃响，等到对方接起了电话，说了一声‘hello’，他便自然地说道，“珍妮弗，关于你刚说的漫改电影，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仔细听听你的设想……”
他没有提布拉德.格雷，一个字也没有，甚至没有提那段精彩的视频，罗伯特知道对方能明白他的意思，讯息的传递尽在不言中——此时此刻，他也终于可以肯定，自己在这局智力游戏里恐怕确实是输了一手，恐怕在很长一段时间以内，他也不能再以集团老大的态度，来对待这两位下属公司的合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