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低泣声湮灭在相拥着的肩颈处, 赤司脑中飞快地排除所有可能,到最后竟然找不出哪怕一个对得上的理由。
真央说他什么都能猜出来, 可这一刻赤司却实在毫无头绪。
(冷静下来, 赤司征十郎,你应该猜得出来的, 你应该时刻都在注意她, 没有任何变动漏掉过才是。)
她到底在难过什么?
是什么事情惹得她委屈了?
赤司咬紧了后槽牙,难能可贵地感到了棘手。
——他实在是,想不出来。
(不应该的……)
饶是在球场上他的注意力也分了一份给真央, 所以才能第一时间注意到她脚步匆匆、状态有异,他分明没有让真央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太久。
“征君……咳咳……”大约是哭得差不多了,真央还是死死地埋首在他怀里,任由赤司怎么劝都不肯抬头,就这么紧紧地抱着他, 像溺水之人抱着的最后一块浮木。
“慢慢说。”赤司皱着眉, 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承诺过不会让真央在他手上受委屈,但认识这么久以来, 真央居然能在他面前哭成这样。
赤司垂首,侧了侧脸颊,靠近真央, “我在听。”
“征君……”真央抓紧了他后背的衣服, 似乎想说话, 却抽抽噎噎的, 又摇了摇头, 看样子是想推开赤司。
赤司直接将她按回了怀里。
“我请了假过来的。”
真央更难过了。
她真麻烦,什么都做不了,还要让征君浪费时间陪着她哭。
听她又难过起来,这次赤司是能猜到为什么的。
“没有浪费我的时间,真央,你不要把自己的分量看得那么轻。”赤司摸摸她的侧脸,触手一片湿濡,是眼泪晕开的效果。
赤司叹了口气:“你不是我的负担,不要做得那么十全十美。”
“能和我闹脾气我都觉得高兴……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委屈。”
“可、可是……”真央狠喘了几下,好歹算是能说话了,她无地自容地紧紧依偎在赤司怀里,瓮声瓮气地断断续续道,“征君……好辛、辛苦……我一点、一点也、帮不上忙……呜呜呜征君……”
她说得不算全面,甚至可以打到“词不达意”的行列之中去。
赤司仔仔细细地听懂了,眼眸一凝,陡然想明白了。
“我……”
想出言安慰的瞬间,赤司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他不知道这种心情该怎么描述,这样的事件该如何面对。
真央所做的许多事,都是从没有人做过的,赤司未曾经历过,一些事可以游刃有余地应对,一些事不能,更甚的——他竟然感到,此处正是他从未得到过的,可以让他稍加休憩的场所。
这是不对的。
他必须前进,不能停止,还有那么多他需要完成的事情。
可真央让他开始软弱——那份安适,想要冲破循规蹈矩、筹谋既定框架的冲动,想要在她身上花费更多的时间,即便是失败都知晓:真央会包容我。
所以是软弱,因为他竟然开始觉得失败不再是那么可怕的东西,是能够忍受的。
——不可以。
就算真央能够谅解、无条件地包容,他身为赤司,绝不可以如此放纵。
“这是我本该承担的东西,真央。”赤司想要替她擦擦眼泪,总赖在他肩头,哭成这样对眼睛实在不好,“我得到了其他人得不到的,就应该付出其他人无法付出的。”
真央一个劲儿地猛摇头。
“才、才不是这个!”
她激烈的情绪引起了一连串低声的咳嗽,赤司趁机擒住她的手腕,免得她继续做“缩头乌龟”。
被逮了个正着,真央正想抗议,赤司已经将手帕递过来,本人却是别开脸:“我什么都看不到,去洗手间处理完了,带你去吃好吃的。”
说到这里就该止住了才是,赤司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好不好?”
完全是商量的语气。
哄着劝着了。
在这种语气下真央再没有拒绝的理由,她本身也不是骄纵的性子,拿着手帕进了洗手间,不多时便红着一双眼睛出来了。
更像兔子了。
赤司微叹:“眼睛疼吗?”
有点。
真央摇头:“不疼。”
看那样子也不可能是不疼。
赤司没拆穿,只是说:“我带你去保健室。”
真央的小脑袋摇得更猛烈了:“不去!”
反抗的意味何其明显。
赤司哪儿会不知道真央在想什么。
“现在这个时间保健室是没什么人的。”赤司牵住她的手,总怕放了真央就该跑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怪想法,“反倒是篮球部自己的保健室,你要是去了说不定会被熟人撞见。”
“——那去保健室!”
真央回答得干脆果决、斩钉截铁。
赤司将她拉进了些,以便她不落下,稳稳地牵着她走:“没有人会注意的。”
“……才不是。”
真央低垂着脑袋,闷闷地反驳他,“跟你一起去的话,别人肯定会知道的。”
“我没有那么出名。”
这句话是骗人的,不过现在不必计较那么多。
赤司继续哄她:“要是闹得大家都知道,在迹部那里也说不过去。”
真央神色一僵,垂头丧气道:“本来高高兴兴来找你的,给你添麻烦了。”
“你把脑袋抬起来才不算是给我添麻烦。”赤司的语气并无分毫恼怒亦或是不悦,只是多少有些无可奈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