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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章 番外-9(1 / 1)

寂夏整整睡了三天。

因为对信息素的排异反应,从地下赌场回来之后她就发起了烧。

滚烫的热度蒸腾着她的意识,昏昏沉沉的黑暗里,她偶尔能模糊地感知到外界。

时而是沥干水的湿毛巾擦过她的皮肤,时而是干燥的指腹小心触碰她的脸颊,往往连着一声很轻的叹息。

“怎么还不醒。”

寂夏清楚自己被谁悉心照顾着,令人心安的信息素从某一刻开始,就没有离开过她。

她在第三天的傍晚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的瞬间,寂夏有微妙的,恍如隔世的感觉。视线所及之处,是天花板吊着的铜座灯盏,盖在她身上深蓝色的被单。

这不是她的房间,

“舍得醒了?”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她多久,熟悉的声线从她身侧传来,顾瑾年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终于不烧了。”

寂夏在他的目光里眨了眨眼睛。

因为刚醒来的缘故,寂夏有些缺失时间的概念。她初始感受到时间的痕迹,是因为顾瑾年眼底的青色,冒头的胡茬,微皱的衬衫。

和他开口的时候,嗓音里的喑哑。

这些,都与他凌厉狭长的眼眉太过格格不入。

寂夏怔了一下,她忽然有种念头想去碰碰顾瑾年的脸,可她手抬到一半就没了力气,只能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因为长时间没有开口的缘故,喉咙有些干涩。

顾瑾年“嗯”了一声,他拉过寂夏要放下去的手,俯下身来凑近她的指尖,

“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寂夏陷在枕头里摇了摇头,

“我还以为醒来要面对的是审讯室和审讯员,”她的指腹贴在顾瑾年的下巴上,稍有些粗砺的触感令她忍不住来回摩挲了两下,

“眼下的情况实在比我想象中好很多。”

“我在。”顾瑾年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你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那你呢?有没有因为我的事受牵连?”寂夏仔细回忆了一遍昏迷前听见的声音,“以往这个时间,你应该还在联邦军统局。”

“没有。”顾瑾年否认的很快,“我有假期。”

寂夏听了顾瑾年的回答,仍旧忧心仲仲,

“可去黑市这么严重的事……”

“你还知道是严重的事?”顾瑾年口吻倒并不严厉,开口的时候还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脑顶,

“一声不吭地跑到非法贸易区,我看你是胆大包天。”

寂夏立刻就闭了嘴。

秋后算账总是要来的。

她安静了一会,才小幅度地戳了戳顾瑾年的掌心,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顾瑾年收拢住她的指尖,

“我不该生气?”

寂夏声音更小了,

“我错了。”

顾瑾年挑了下眉梢。

寂夏在顾瑾年的目光里,不知怎么有种校园时期在教导主任面前念检讨的感觉,

“我不应该不说一声就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这种违约失信,自不量力的行为,不仅让自己身处险境岌岌可危,还给顾先生添了不少的麻烦,于情于理都很不应该。”她偷偷瞄了一眼顾瑾年的神色,老老实实地道歉,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寂夏没看到顾瑾年破门而入时的神情,但她知道他一定很担心。

有些话是必要说的。无论她有什么样的理由,那都不能成为让一个在意她的人,这样难过的原因。

人总是会从细节里佐证出很多结论,更何况顾瑾年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却从没有掩饰过对她的用心。

她的笃定是顾瑾年给的。

“知道我会担心,总还不算太迟钝。”顾瑾年伸手敲了两下她的额头,“小惩大诫,下次再到处乱跑……”

他没有把这句话说完,只是指腹稍向下移了两寸,危险地擦过她颈后的腺体。

说实话。

敏感地带被一个Alpha这样碰触,寂夏除了觉得有些痒,对这句威胁没有半点儿危机意识,她甚至推敲了一下顾瑾年的前半句话,多少有点不服气地道,

“那我……也不至于傻到那种程度吧。”

顾瑾年笑了一声,

“对你要求不能太高。”

寂夏还想要说点什么,房间里的屏显却忽然亮了起来,

“顾先生,您有客人到访。”Arlen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亲切,“寂小姐,看到您好转,由衷为您感到高兴。”

“谢谢。”寂夏笑了笑,对顾瑾年道,“Arlen实在是我见过最贴心的AI了。”

“照顾了你整整三天的人难道不是我?”顾瑾年眯了下眼睛,长睫掩盖下显得眸光晦暗,“你就夸Arlen?”

“我……”

寂夏忽然间哑口无言,她在顾瑾年理直气壮的质问里沉默地想。

她之前怎么会以为一个Alpha真的没有占有欲呢?

好在顾瑾年倒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他帮她调整了一下枕头起身道,

“你再休息一会,晚点我们一起去吃饭。”

顾瑾年刚带上房门,寂夏就从床上起了身,久未沾地的缘故让一开始踏足地面的感觉像踩着棉花,早在Arlen出声前她就在空气中闻到了朗姆酒和香根草的味道。

她当然记得这个信息素的味道属于谁。

联邦执行官傅博宇。

在这些方面,她的鼻子要比Arlen好用得多。

寂夏蹑手蹑脚地从房间里走出去,藏身于楼梯的转角处,果不其然听见傅博宇惯常语调上扬的轻佻声线,

“我人都来了,不请我进去坐坐?”

顾瑾年毫不留情,

“家里没你落脚的位置。”

“真无情啊顾少帅。”傅博宇叹口气,“我是在为谁奔波为谁忙啊。”

“出去说。”顾瑾年抬手挡了一下傅博宇准备自己翻拖鞋的动作,他指了指楼上压低了声音,

“不方便。”

“联邦那么多Alpha,”傅博宇边走出门外,边啧啧称奇,“我是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是最妻管严的那一个。”

顾瑾年懒洋洋地抬了下眉梢,

“师兄来找我就是为了闲聊?”biqubao.com

“我看起来像那种迎难而上的人?”傅博宇收敛了几分笑意,“我来,自然是给停职在家的顾少帅送处分通知。”

顾瑾年没有应声。

“根据《联邦公职人员行为法》及《军事装备管理条例》,市内非法鸣枪以渎职罪论处,自裁决日起即刻革除体制内一切职务。”傅博宇望了一眼顾瑾年不为所动的神色,

“但上面的意思,你毕竟是联邦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你考虑承认鸣枪是为了救人……”

“不考虑。”顾瑾年开口打断他,“我愿意接受革职。”

“其实你完全没必要,编出一套寂小姐是跟着你进了黑市的说辞。”或许是想不通顾瑾年做法的逻辑,傅博宇皱了皱眉,

“当时在地下赌场的还有不少高官子弟,法不责众,量刑一定不会太重。这总要比你一路走来的辛苦都付之东流的结果好。”

“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的判断标准不一样。”顾瑾年没接受傅博宇的提案,他话里带着一贯的笃定,

“我很清楚,什么对我来说更重要。”

“在军校的时候就劝不动你。”傅博宇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现在还是一样劝不动。”

顾瑾年也笑了一声,他低头把军装上的功勋章摘下来递给傅博宇,

“我知道师兄为我尽力了。”

“这万人请愿的功勋我可不敢收。”傅博宇伸手挡了一下他的动作,他犹豫了两秒,“其实,还有一种办法我没说。”

“非法贸易在首都兴风作浪这么长时间,一直缺少合适的收网契机。联邦裁决会的想法,如果你能在半年内,把聚集在首都内的黑市产业链清理干净,就算将功补过。”傅博宇握拳抵在顾瑾年的肩头,语气难得有几分郑重,

“但非法贸易牵扯到太多人的利益,就连不少联邦高层也关联很深。你贸然去动这块奶酪,难保那几个老骨头不跟你拼命。到时候你要面对多少危险,我不说你自己也清楚。”

“顾少帅可要想好,你选择的是什么样的一条路。”

顾瑾年一推开虚掩的房门,就看见寂夏站在玄关门口一言不发地望着他。他动作停顿了一下才叹口气道,

“病才刚好,怎么下楼也不穿鞋?”

寂夏低了下头,

“穿鞋会有声音。”

顾瑾年笑了一声,

“这种地方考虑得还挺周到。”

“我全都听见了,”寂夏没办法形容这一刻的感觉,傅博宇的那些话像巨石一样压在心上,她只觉着眼底酸涩,

“都是因为我的事你才……”

“既然说都听见了,怎么光捡不重要的听?”顾瑾年走过来把她抱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没听傅少校说法不责众?是我自己的问题大一些。”

“你这是偷换概念,说到底你开枪也是为了救我……”顾瑾年越是云淡风轻理所当然,寂夏就越是难受,

“我只不过是联邦匹配给你的Omega,就算有幸被你喜欢,你也没必要为我做这么多。”

“我还要怎么说你才能清楚,”顾瑾年伸手遮了一下寂夏的眼睛,指腹上沾了温热的感觉,风铃草的信息素在空气中蔓延开来,百分之百的适配度,对哪一方都是致命的吸引力,

“你对我来说,从来不是联邦匹配的Omega。我早就知道,与我共享来日方长的那个人是你。我远比你想象中,更需要你。”

“我一直,都在等你。”

人总是执着于第一眼就心动的事物。

顾瑾年也只心动过那么一次。

服兵役前的最后一个盛夏,因为突发易感期的缘故,顾瑾年把自己反锁在了家里。与Omega的发情期相对应的,易感器的Alpha会本能地暴躁、易怒、回归狩猎天性。连续好几天里,他都一个人待在黑暗的房间里,尽力收敛自己的信息素。

毕竟,向其他Alpha释放信息素,就是进攻的意思。

有人在这个时间里叩响了他的房门。

充满Alpha信息素的房子就像是被野兽圈起的领地,可无论是被侵入领地的顾瑾年,还是入侵的陌生来客,他们谁也没有觉着异常。

凉夜的风带来并不熟悉的信息素,浅谈绵长的花香,沾着露水的气息,很奇异地安抚了他的情绪。

像失而复得的良药。

Arlen将门口的监控画面调到他面前,纤细的女孩站在玄关外,年纪看起来不大,五官带着些许青涩,柔软的学生气,Omega的特征在她身上异常明显,

“您好。我可以摘一朵您花园里的玫瑰吗?”许是注意到了镜头亮起了灯,她一双干净的眼睛望过来,三言两语交代着自己的来意,

“它的品种闻起来很特别,很适合用来研究香料。”

“你从一个Alpha的花园里摘走了一朵玫瑰。”属于Alpha的信息素铺天盖地地占据了寂夏的鼻息,他们的气味混在一起,像是被呵护在林荫里的风铃,旁若无人地盛开,寂夏被顾瑾年圈在沙发的角落里,他的发丝蹭过皮肤,有了缠绵的意味,

“所以,你要拿余生来偿。”

三个月后,寂夏接到了周妄的联络。

“这一次的样品我非常满意,我从没有想过它能和我的记忆如此接近。”她在终端的另一头边对寂夏赞不绝口,边忍不住好奇道,

“我很想知道,是什么让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获得了新的灵感。”

“之前问您对爱人最深的印象是什么,您总是答是那束玫瑰。”寂夏想了想,这样回答了周妄,

“但我现在才明白,您怀念的既不是玫瑰,也不单纯是送您玫瑰的人。”

“您怀念的是——被毫无保留爱着的感觉。”

气味连接的是人的记忆,建立桥梁的是情感。

记忆中的声音、容貌、或争吵或欢愉的琐事,都会在时间里褪色,情感不会。

人们是经由爱、与被爱的感受,进入那个心灵。

所以,她没有再探究那个Omega的印象做气味预设。

她模拟的是“拥抱”。

这件共通于天底下所有爱人间的事情。

衣服上干净的皂角香气,刚备好饭菜的烟火气,烛火与红酒,相互交融的信息素和偷藏在身后的玫瑰。

除了拥抱,他们再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语言。

“非常精彩的见地,我很荣幸作为商人,再一次见证了一名天才调香师的才华。”周妄的声音里带着笑,

“请问寂小姐想给这款香水命名为什么呢?”

“就叫……”寂夏早就想好了这个答案,“顾先生的信息素吧。”

安息香和橡木苔,就是这款香水的尾调。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这两种气味更适合来诠释怀抱。

等到这款香水正式面世的那一天,她要在这个自己倾尽全部努力,最引以为豪的梦想上,向全世界印证。

寂夏永远爱顾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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