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莲翻开密卷匆匆看了一遍，轻呵一声，“鸿鹄书院绝对不干净，那个陆大院长藏的够深。”
若不是因为滕礼群，恐怕连她也看不出来。
潜去窃书的书童也回来了，看到逢瞻后也是一喜，“二公子来了！公子可知陆大将军的近况？”
说来奇怪，明明逢瞻才是逢将军的亲弟弟，可这个捡来的小子倒是比逢瞻更亲哥哥。
“活的有点艰难。”
“那怎么办？”
“死了就轻松了。”
沈长莲看不下去逢瞻欺负书童，“行了，你跟一个小孩儿呛什么嘴。”
书童讨着笑把怀里的题录递给沈长莲，“公子，我偷来两本呢！”
“偷两本书怎么了？很厉害吗？”
沈长莲额头鼓胀，看着挑事的逢瞻，“够了，你今日就回去，不要在京中逗留，逢大哥在京里的宿敌不少。”
“伯父伯母在京里的宿敌也不少，你为何不避。”
逢瞻的目光像是要穿透沈长莲的灵魂，将她定在原地。
“不要让自己随便受伤。”
他掰开沈长莲的掌心，露出那道鲜红的磨痕。
沈长莲垂眸，“遇到卓烨了，没控制住情绪。”
“他不过是一棵墙头草，只要你想，我随时都能割了他。”
“不需要。”
沈长莲抬眼，眼底一片清明，“他暂时还有些用处，一棵草而已，翻不了天，只要利刃还在，风一吹他就能断。”
她的话不是真理，却准确描述了卓烨如今的处境。
他白日面见圣上，受了一通夹枪带棍的表扬后，半夜又去见了恩师。
这老狐狸可比宣帝难对付多了。
苍老的面上每一道褶子下都藏着阴狠狡诈，卓烨稍不注意便要被他算计。
说是恩师，孙谷源对卓烨的确是有过几分恩情，也有许多扶持。
可付出的背后从来都是明码标价的回偿，卓烨早就沦为孙谷源的走狗。
狗不听话，做了损害主人的事，自然是要训斥的。
他用苍老到宛若游丝一般的声音命令卓烨跪下，“你可知吴擎是我多年故友？”
卓烨用力磕了一个头，“恩师不知，吴擎老先生的确是被他的亲儿子吴瑙杀死的！”
孙谷源轻咳一声，“你的意思是，我反倒要嘉奖你了？”
“不敢。”
卓烨跪在地上，伏着地，腰身却是板正的。
明明是污泥里的爬虫，偏要装出竹子的气节。
“吴擎死了，把事压下来就好，把吴擎的事儿闹出来，他们一家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
卓烨没说话，孙谷源却清晰看到他脸上豌豆大小的汗珠。
“你紧张什么？只是说说而已，这事儿也怨不得你，师傅知道你的无奈……等抓到暴露你身份的内鬼，师傅一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宣帝能知道卓烨的身份肯定靠的不是他自己，一定是有什么人在推波助澜！
事发之后，孙谷源本想废掉这颗安插在宣帝身边的棋子，谁料这个菩萨心肠的宣帝竟然留下了卓烨。
皇帝设立觉明司之后最方便的还是孙谷源，为了确保皇帝不废除觉明司，孙谷源暂时留下了卓烨。
可他有预感，卓烨这颗棋子将会变得难用起来。
在事情不可逆转之前，孙谷源决定敲打敲打卓烨。
“该做的事就做，不该做的事千万不要管。”
“是。”
卓烨没有拒绝的权利。
从丞相府里出来后，又是半夜了。
日子过得浑浑噩噩，往前数半个月，除了昨夜的囫囵觉外，还真的就挑不出来了。
觉明司离得太远，赶回去又要一个时辰，卓烨就近挑了一个酒楼。
自从身份暴露之后，他也不藏着掖着了，离孙府近的客栈他该睡就睡，生怕宣帝不知道孙谷源又找他谈心了。
望江客栈虽然没打烊，给卓烨安排了一间上房，却也实实在在没有热乎的饭菜了。
跑堂殷勤地要找人给卓烨热饭，却被他拦住，“不需要，我不饿。”
他的房间在二楼拐角最后一间，走到倒数第二间的时候却被一只酒鬼缠上。
那人也不管他是谁，拉着他的裤管就要哭，“贤弟啊，我对不住你，我不该害得你腿断静养……不该忘记欠你的十两纹银……”m.biqubao.com
卓烨：？
正要将人踢开的时候，房门开了。
“哇！又遇到大人了。”
卓烨侧目，正好看到沈长莲笑意盈盈的一张脸。
“大人怎么深夜还拉着陆兄？”
“……是他拉着我。”
沈长莲看过去，却发现陆恒丰依旧在无声道歉。
“那怎么办？”
她两只大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卓烨看，直盯得卓烨连踢人的气力都没有了。
他烦躁地弯腰把陆恒丰从地上拽起来，丢给身后的属下，“把他放到我的房间，再给我重新订一间房。”
来回需要时间，沈长莲就热情地把卓烨请到了自己房间。
廊上灯黑，进了屋的沈长莲这才看清卓烨额头上的青紫。
她倒吸一口气，“大人，您印堂依旧发黑，比起昨日有重无轻啊。”
卓烨第一次厌恶迷信的人，他不耐烦地解释，“在地上摔倒了，磕的。”
沈长莲心里偷笑，面上却凝重无比，“大人不妨试一试，小生对于化除瘀血破有一些心得。”
“心什么得？你不是一个书生吗？”
“大人一试便知。”
真诚的双眼还是打动了卓烨，他艰难地点了点头，看着沈长莲动作流畅地掏出一排银针。
“大人莫怕，待会儿我会用这些针消去您头上的瘀血。”
密密麻麻的痛感很快在额头上连成一片，沈长莲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在下属推开门的一瞬间，她立刻收针，提醒卓烨，“大人，您的额头明日就能光滑如初。”
“哦。”
卓烨睁开眼，却看到沈长莲伸到他面前的手掌，似是个讨要的姿势。
见卓烨没反应，沈长莲又抖了抖手指，“大人，我很穷，你要付钱的。”
沉甸甸的荷包直接放在沈长莲的手心，“把打包的剩饭扔了吧，我都闻到嗖味儿了……”
沈长莲不乐意了，“这剩饭是今天中午的，哪里有嗖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