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着饭碗走远的沈长莲听到逢瞻出奇的话后，也停下了脚步。
逢瞻格外认真地点头，“就这啊，还能是为什么。”
他面无表情地接着说，“求求你们收留我，只要让我留下来，我做什么都好。”
这话的确是卑微的，前提是不加上他那个一脸大义凛然，仿佛下一刻就要赴死的脸。
沈长莲不悦地看着他，“滚蛋，我们没兴趣收留你。”
逢瞻面无表情地喊她，“小嫂子。”
沈长莲直接把碗摔了瞪着他，“你再说一遍！”
她眼里的毒光几乎要冒出来。
沈长华看得出来沈长莲有想杀了逢瞻灭口的意思。
他连忙拉住沈长莲，“别别别，就算退了亲，咱两家情义也在，犯不着大动肝火。”
沈长莲也没长太高，只比沈长华大腿长了一点。
可莫名就装出了大人才有的气势。
“不能留他，他知道我的秘密。”
逢瞻撇嘴，“这算什么秘密，我兄长也认出来了。”
沈长莲：？！
“逢大哥也认出来了吗？”
她眼里的杀气骤然消失了。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沈长莲对这对兄弟的不同态度。
逢瞻心里五味杂陈，“你明明跟我年纪相仿，为什么——”
“闭嘴！你赶紧收拾收拾滚蛋，我家可没钱养你。”
沈长华摸了摸脑袋，真诚地说：“再养一个你的确是有些吃力的……”
他的俸禄少到可以忽略不计，跟沈长莲的生路就靠着门口的菜地跟院里的鸡鸭。
他们没空种麦，但会靠帮别人做农活换一些。
勉勉强强也能果腹。
而他写的诗，画的画在这里根本就行不通。
这里的百姓连吃饭都是个问题，又怎么会想旁的事呢？
逢瞻为自己证明，“我能干活，能挣来钱，让我留下来吧。”
沈长莲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她清楚自己兄长的为人，知道他一向心软，绝对不会拒绝逢瞻。biqubao.com
果然，逢瞻留了下来。
可他也从来没有闲着，一有时间、一有机会就去乡里帮忙。
时间一久，有一次竟然撞了大运，被一个猎户塞了一块肉。
“这是……”
沈长莲看着桌子上过年都很难出现的食物。
她太久没吃，早就忘了肉的滋味。
逢瞻把肉推到沈长莲面前，“给你吃，你不要再讨厌我了。”
逢瞻喜欢这个漂亮的小嫂子。
事实上，沈逢两家的夫人约定第一胎若是一龙一凤，就要结成姻缘。
可惜，两人第一胎都是个儿子。
而生沈长莲的时候，逢瞻还没出生。
沈夫人跟逢夫人扒着手指头算了算，感觉也没差几岁，干脆就把姻缘定在了小逢将军跟沈佳禾身上。
沈佳禾自幼听着这名少年将军的威风事长大，心里自然少不了倾慕，不过她对逢瞻倒是不太了解。
只听说他天生聪颖，没听说过他还是个厚脸皮……
沈长莲没有拒绝逢瞻夹到她碗里的肉。
无它，这肉实在是太香了。
一日接着一日，沈长莲竟然也把逢瞻看的顺眼。
不过好景不长，逢瞻很快就被逢家的人抓回去了。
据说是一顿好打，屁股上的肉都要开花了……
沈长莲本想着跟他缘分已断，再也不会相见。
她没想到，第二年的一个早上上，开开门后又见到了逢瞻。
此后的每一年，逢瞻都会来沈长华这里住一段时间。
这事儿明里暗里都没几个人知道，沈长华对外也不做解释，就容忍他过来……
而逢将军之所以能容忍逢瞻年年都往沈长华那里跑则是因为，他不想跟沈家断了联系。
婚事虽然退了，可情谊不能断。
这些年靠着逢瞻，他跟沈长华和沈长莲的联系不少。
他摩挲着手心里的信封。
他骨骼很大，手也大，明明是能占满一只手的信纸，在他这里只有半只手大。
勇猛的将军轻轻翻开这封京中寄来的信件。
他动作极其小心，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品。
粗蛎的指节在新的最末端，写着名字的地方摩挲。
‘长莲亲笔’。
幕僚在一旁看着，早已见怪不怪。
只要是这位沈长莲寄来的书信，心中无论说了什么事…哪怕是邻居家死了只鸡的小事，逢将军也要端着纸看上半天。
可幕僚还是能从逢将军表情上细微的变化，分析出沈长莲的信上究竟写了什么。
若是眉头松弛，眼带笑意，那就一定是家事。
若是眉头紧锁，双目冰冷，那就是大事了。
“长莲说有人谋反了，事情暂时已经被宣帝压下来了，可宣帝已经开始在几方势力中排查了……”
幕僚点头，“咱们是该好好准备了，将军，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今年的异族不需要赶尽杀绝，当然也不能打败仗。”
“……我明白。”
——
沈长莲在信中也刻意交代过，只是不知道好胜的逢将军有没有听到心里去。
她本意是想让逢瞻或者书童回去好好看住逢将军，可转念一想，逢将军简直就是老牛投胎，脾气不是一般的犟。
……只要是他下定决心的事，没人劝得住。
沈长莲只能把利害讲清楚，一点一点说给他听。
若是真的得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举灭了异族，那逢将军这个专门为异族存在的将军也就没有必要存在了。
除了他，反倒还能除去一个拥兵的祸患。
若是他打了败仗，那就更不能留了，随随便便一个问罪借口就能把他拉下马，再安排上别人顶替他的官位……
“今年的形势比往年严苛的多，将军…你能平安度过的。”
沈长莲默默为逢将军祈福。
站在她身边的陆恒丰却一刻不停地为自己跟沈长莲祈福。
今日一早，他们就被领到了宫中。
蹭蹭搜查后，他们终于得到了面圣参与殿试的机会。
考生们待在逢恩殿中，等着宣帝传召。
作为会元的沈长莲反而是最后一个被传召的。
她不慌不忙，多年的苦学早已为她打下了足够对答如流的根基。
而她锤炼过上万次的心也足以让她面不改色地回答各种问题。
其中一个就是边域的逢将军若是功高盖主了该怎么办？
沈长莲冷冷回答：“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