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威更是有苦难言。
比起兄弟们只挨了拳脚的皮肉之痛，他的切身体会带来的恐怖还要更直接一些。
当时田德军掐住他的咽喉时，那种近乎窒息的濒死无力感，现在回想起来，仍然心惊肉跳。
真的要跟这么一个人作对？
他不寒而栗。
“不然呢？你能打得过他还是我能打得过他？”
说话的兄弟有些讪讪的。
能打得过，大家还至于这么狼狈吗？
虎哥看到这群残兵败将时，脸上就更别提有多精彩了。
“狗日的，哪里来的乡巴佬这么厉害？”
“兄弟们操家伙，找他算账去！”
虎哥原名王大虎，他自混起社会，还从来没有丢过这么大的脸！
当即抑制不住的暴戾之气从内而发，率先从屋里抄起一把大背砍刀，当即就要去找回场子。
“哎，哎，虎哥等等，请等等！”
刘威见王大虎这个阵势，忙上前一把将他拉住。
“这时候和平市场已经收摊了，那小子也回去了，咱们这时候去还能找谁算账啊？”
“对，对。”
“要不等明天？”
一众小弟本来被田德军吓破了胆，但见有虎哥撑腰，立马又生龙活虎起来。
“等明天咱们虎哥出马，定叫那小子知道知道厉害！”
“这回真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大生意！”
这是笑话田德军自不量力，当真想让他们帮他卖蘑菇的事呢。
王大虎满腔的怒火在兄弟们的溜须拍马中，也慢慢消退了一些。
虽然这次丢了脸面，但不代表他不行。
只要自己旗帜不倒，把场子给找回来，也算不得多丢人的事。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轻敌。
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到了刘威的身上。
两人是自小好得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邻居，自己这兄弟脑子好使，但打架是真的不行。
“虎哥，其实我觉得那小子的提议也不是完全行不通。”
刘威眉头紧锁。
今天的事他参与了全程，总觉得那个乡下小子面对虎哥时会变得不堪一击的可能性不大。
当真与其交恶，绝非明智之选。
况且他跟王大虎等人走上这条路也是身不由己。
城东这一带的住户，就没有几个工作体面的。
刘威与王大虎的父母那辈人，无论是做清洁工还是社区工厂的临时工人，总算有一个安身立命的营生，每个月能拿到二、三十块钱的工资。
可到了他们这一辈，兄弟姊妹又多。
哪里还有空缺？
他刘威和王大虎就是返城的插队知青。
在乡下时种田时，好歹还不差一口吃食。
回了城，才发现困难一大堆。
父母的工作岗位已经被兄妹顶替，他们就成了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
一家子十好几口，人挤在不足40平方的老房子里。
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苦不堪言。
偷、抢、收保护费，那只是走投无路之下的无奈选择。
谁又不知道这是违纪乱法的勾当呢？如果有得选择，刘威也想堂堂正正的过日子。
他觉得现在就有一个好机会。
“什么？威哥你不会真的听信了那小子的话，要帮他干活去吧？”
王大虎还没开口，倒是今日跟他一同出去的兄弟吃惊的道。
“虎哥，你来。”
刘威越想越觉得田德军的提议不错，干脆将王大虎拉到一边。
“上头风声正紧，咱们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那小子的蘑菇在临沅县是独一份儿，从这几天的销售情况可以看出，这确实是个挣钱的门路。”
“那小子也不是傻子，并且身手不凡，咱们若真是要强取豪夺，恐怕不是长久之计。”
“与其交恶，我觉得咱们不如跟他交好。”
“就按他说的做，每斤蘑菇赚一毛钱的差价，绕开临沅县城这个市场，咱们人多拉到周边的县市去卖，想想那铁定是一个不菲的销量！”
“主要是这门生意可以长久合作，可不比现在担惊受怕的强？”
其实说这话之前，刘威已经在心底暗暗算过账了。
每天按最低100斤的销量来算，那赚的可就是10块钱！
一个月下来，赚一两百块应该不难。
想想他家一家人拿的工资还不够100呢。
这买卖又怎么不能做了呢？
刘威主要看重的，是蘑菇这个独门生意！
王大虎没料到这件事还能有这个解读。
但看着兄弟真诚的眼，内心不免也有些动摇。
别看他现在人五人六的招摇过市，带着一班小弟很威风的样子。
但在家里挺不受父母兄弟待见的。
不过他的动摇只是一掠而过。
“不行，不行！”
回神后连连摇头。
但撇到自己兄弟眼里的失望，原本打算藏在肚子里的话也瞒不住了，“那小子得罪了人，就算我不找他，也有人找他的晦气。”
“收拾他是一定要收拾的。”
“况且他今天还得罪了咱们这么多兄弟！”
……
田德军完全不知道刘威一行人回去之后发生的事情。
至于打了小的会不会来大的这种事，他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并且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村子里的事情。
与栓子两人有说有笑地摸黑回到村里，才进家门便被家里一屋子的‘来客’给震慑住了。
“德军回来了啊！”
“累坏了吧，先喝点水。”
“来，来，我家今天杀了鸡，还热乎着，赶紧趁热吃点饭。”
“这是我媳妇儿做的红烧肉，趁热给你端了一碗……”
都是村头村尾住着的左邻右舍，见到田德军后，一个比一个热情。
甚至反客为主，让田德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家门。
还好抬头就看到了自己的媳妇儿章慧。
只是这会儿章慧被挤到一边，眼睁睁看着被人包围住照顾的自家男人心有余而力不足。
“大家静静！静静！”
“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带来的东西你们都带回去吧。”
田德军艰难的分开人群摆了摆手。
村里家家户户都不宽裕，他们所求为何他不是不清楚。
“德军，你这就见外了吧，家里烧了好吃的，左邻右舍送一碗怎么啦？多大点事啊！”
开口说话的杨婶子就住田家隔壁，她带来的是煮鸡蛋。
话虽是这样说，但她的脸还是不由自主的有些发热。
这些天村里大家伙，可都是绞尽脑汁想跟田德军套近乎。
可田家人软硬不吃，送礼也送不进门。
这不，大家伙全想到一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