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在平安谷吧!”
“那里营寨已经基本完工了,日后那里就是我们的后方大寨。”
高欢看了看一众战马,不假思索道。
“好,我亲自跑一趟。”
小石说完便带着几十人,牵着马绳朝着深山走去。
由于伤势还未痊愈,安排好搬运的人手之后,高欢便回山歇息去了。
刚回到自己的房间,屁股还没捂热,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进。”
高欢下山上山,折腾了半天,感觉有些疲惫,不由揉了揉太阳穴。
柳长风推开了木门,然后走了进来,拱了拱手道:“主上。”
“先生来了,快坐。”
高欢露出温和的笑容,指了指一旁的靠椅道。
“谢主上。”
柳长风道了一声谢,然后三两步便来到背椅前,坐了下来。
“看先生这风尘仆仆的样子,莫非有何大事发生了?”
高欢看着柳长风,疑问道。
“雲州易主了。”
柳长风神色凝重道。
“雲州易主了?”
高欢也被这条信息,震惊的目瞪口呆,过了些许,回过神之后道:“什么时候的事?”
“雲州与临州一个极北,一个极西,相距几千里,消息传递极为缓慢,属下推测至少发生在一个月前的事了。”
柳长风想了想,方才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是罗曼皇朝动手了?”
高欢消化了这个信息之后,疑问道。
“非也。”
“是镇西军反了,直接封锁了雲州。镇西侯王福,自封为雲王了。”
柳长风神色有些古怪道。
“那镇西侯王福疯了?”
“整个家族的人都在帝都,他就不怕全族被灭?”
高欢怔了怔神,有些不可思议道。
“不是镇西侯疯了,是圣德皇帝疯了。”
“玉荣皇后寿诞宴上,满朝文武贵胄的家眷几乎都参加了。”
“镇西侯权倾天下,家眷自然也收到了宴请。”
“圣德皇帝看上了镇西侯的儿媳,当夜就强行扣留了叶阳夫人,于次日封其为艳阳妃。”
“镇西侯府世子不堪受辱,多次闯宫讨要说法,却最终惨死宫墙之外。”
“圣德皇帝听闻此事,非但没有半点悔意,反而勃然大怒,降旨处死了王氏全族。”
“消息传至雲州镇西军大营,镇西侯王福当场惊厥。”
“醒来之后,便杀了监军祭旗,势要杀回帝都,以报血海深仇。”
柳长风深深叹了一口气,有些悲愤道:“可怜王氏世代忠良,为帝国镇守边疆,最终落个断子绝孙的下场。”
高欢听闻,也不由唏嘘不已。
这圣德皇帝真是个不当人子的混蛋,简直荒唐绝伦。
鸿图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选了这么一个旷古罕见的昏君做继承人?
照他这样折腾,这天牧皇朝可能用不了十年八年,就要倒下了。
先杀文圣,再诛悍将,这要对自家的江山有多大的仇恨,才能干出来这样不靠谱的事?
“此乃天数,先生也无须伤感。”
高欢随口安慰了一句,心中却在盘算着,天华山的未来。
“属下并非是在为腐朽的天牧皇朝伤感,只是为那些忠臣良将感到不值。”
柳长风苦笑了一声,再次叹息道。
高欢并没有置否,而是话锋一转道:“临州地处偏远之地,消息蔽塞。如今天下风云际会,除少数几个州有重兵把守之外,其余诸州或多或少,皆是暴乱不休。以当今天下之乱势,先生觉得天华将何去何从?”biqubao.com
“静观风起云涌,坐看花开花落。”
“多行善举笼络四方民心,广布仁德兼济流离苍生。”
“待天下群雄并起,共灭暴牧。”
柳长风侃侃而谈,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天牧皇朝的覆灭,天下有识之士皆已预见。”
“我想问先生的是,如何取而代之。”
高欢眼神闪烁着精芒,野心勃勃道。
“主上,天下大势,朝夕瞬变,穷极长风毕生之力,又焉能测之。”
“属下愚钝,并无经天纬地之奇才。”
柳长风十分坦然,虚怀若谷道。
“太平谷那里的工期在加快些,主体虽然已经竣工,但细节上的东西,还需要尽快完善。”
高欢转移了话题,人无完人,至少在处理事务上,柳长风的能力还是非常强悍。
至少目前来看,整个天华山在他手中打理的是井然有序。
“主上,人手就那么多,很难再快了。”
柳长眉头紧锁,颇有些苦恼道。
“这一次劫了不少粮,可以再吸纳一些身强体壮的流民。”
高欢沉吟了一会,楠楠道。
“主上,弓峰附近年轻体壮的人都跑了。”
“也可能,整个慕县的村落,年富力强者,都跑了。”
柳长风感觉有些头痛,脸色十分难看道。
“跑了?”
“跑哪去了?”
高欢感到有些懵,十分诧异道。
“慕城左家在大举施粥,接济流民。”
“但凡没有饭吃,忍饥挨饿者,听闻之后,全都拖家带口朝慕城逃难去了。”
“而那些流民之中,身体强壮者,全部被收编成了民兵,平日里除了修缮城池之外,就需要参加军事训练。”
柳长风叹了一口气,左家在慕县是参天大树,以天华山的力量,很难与之抗衡。
“好手段。”
高欢摇了摇头,忍不住赞赏道。
“确实是好手段,正值兵荒马乱之时。”
“不但州府默许,就连慕城贵胄官员也全都支持。”
“既笼络了慕县民心,又在无形之中扩充了兵员。”
“还美曰其名,守护慕县安宁繁荣,防止暴民反贼作乱。”
柳长风也是深深长叹道。
“这也是天意使然,左家只不过是顺应大势罢了。”
“有安北之乱的惨例,临州的大小官员贵族,全都被吓破了胆子。”
“这左家有智者,善大势,知天时,应人事,而壮己身。”
“先生,左家严重压缩了我们天华山的生存发展空间,我觉得我们要改变战略重心了。”
高欢揉了揉太阳穴,第一次感到无力与挫败。
没办法,这就是出身的使然。
出身草莽,想要发展壮大,何其艰难。
无论是资源还是力量,与那些贵胄相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主上是指闵县?”
柳长风听闻,不由神色一振道。
“闵县与慕县相邻,太平谷又是闵县与慕县接壤之地,虽然山路艰险,渺无人烟,但不失为一个天然屏障。”
“若非对丰裕山极其熟悉,生于大山,长于大山的猎户,寻常人轻易涉足,轻则迷失其中,重则死无葬身之地。”
“以天华寨为前哨,扎根于慕县,扼守弓峰大峡谷交通要道,此乃天华龙起之地,财源之所在,轻易不可弃之。”
“以太平谷为跳板,深耕于闵县,吸纳青年才俊壮大己身,静待时变,夺闵城为基,方能在未来乱世巨变之中有立足之地也。”
高欢在看出左家有雄心时,就已经考虑到这些了。
所以才会选出太平谷这个后方大本营,暂避左家的锋芒。
“主上英明。”
“只是闵县的情况非常糟糕,我们想要涉足也非易事。”
柳长风先生称颂道,然后又有些忧虑。
“乱是乱了点,但乱有乱的好处。正所谓大乱之世,必有可趁之机。”
“慕县固然一片祥和,稳定繁荣。然而却步履维艰,难有展翅翱翔之日也。”
“相较于慕县,闵县之百姓更需要我等舍生救赎,脱离苦海。”
高欢想要去闵县自然有谋求更好发展的诉求,但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拯救那里的百姓,也是真心实意。
天华山也吸纳了很多流民,其中就有闵县逃难过来的百姓。
相比慕县百姓,那里的百姓简直就是活在深渊炼狱。
干旱程度远超慕县,百姓早已绝粮一年有余。
十里无虫啼,百里无叶绿。
一山一盗匪,一步一骸灰。
这是那位流民所说,在闵县流传甚广的歌谣。
没有食物,他们吃光了野兽鸟虫。
没有野兽鸟虫,他们吃光了花草树木。
没有花草树木,他们之中凶恶的人都当了山匪。
恶人们为了苟活,杀死弱者,以尸骨烹烧,分而食之。
焚烧的骨灰,洒满了闵县每一寸山河之土……
柳长风听完,罕见沉默了一会,神色肃然道:“主上乃神灵圣主,拯救天下黎民百姓,吾辈之幸也。”
“行了,先生还是别恭维我了。”
“欲解天下之忧,还需先解己之忧也。”
“当务之急是先稳住这边的基本盘,天海帮乃近患,只有彻底打痛了他们,左氏才会拿出真正的诚意来招揽我们。”
“我之意,若左氏拿出诚意来招揽,我们在慕县这边先依附左氏,如此采购物资方面,必然会大大便捷。”
“只有稳住慕县这里的形势,我们才能无后顾之忧,去闵县施展拳脚。”
“攘外必先安内,如此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高欢站了起来,轻微活动了一下手脚。
“主上高见,属下以为此计甚好。”
“依附左氏,我们在慕县这边便能畅通无阻。把所有的资源全部投入闵县那边,暗中积蓄力量,有朝一日,未尝没有与左氏抗衡之力。”
柳长风顿时领悟,讪讪一笑道。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天海帮这个东风了。”
高欢站在门前,看着高大的城寨,忙活搬运滚石圆木的山众们,语气之中,大有跃跃欲试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