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出现一小片白光，照亮惨白的一张脸。
“顾景翊！你别吓我！”
陶语墨冲上前。
跪在地上的男人像是看到救命稻草，大手紧紧抓着她小小的肩膀。
漆黑的眸子放大，眼神涣散，呼吸被扼住，他完全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了？”
陶语墨放下手机，慌慌张张握住他发抖的手。
顾景翊刚刚回笼的理智，又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吞噬。
肩上嵌进肉里的力度，疼得女孩冒出生理性眼泪，脑子也一片空白了。
“黑……好黑……”
沙哑的喉咙勉强挤出几个音节，好不容易放缓的呼吸，又急促起来。
陶语墨胡乱摸到地上的手机，白光再次照亮一小片黑暗。
“没事，没事。只是停电而已，我给你打着灯。”
顾景翊的脸从苍白到潮红，全身还在发抖。
他抬眸望着陶语墨，卸下眼中的森冷，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和哀求。
楚楚可怜。
这是陶语墨一瞬间的想法。
她大着胆子，抬起小手覆在顾景翊的头顶，小心翼翼安抚着他。
女孩柔软的掌心缓慢拂过发丝，卡在嗓子眼的心脏落回胸腔，心跳还是很快。
但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一种顾景翊自己都不明白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顾景翊逐渐放开抓紧陶语墨的双手，靠着床边坐好。
不怒不闹，温顺得像一只大狗狗。
陶语墨起身，细腕就被冰冷的大手拉住。
她轻轻拍拍那只不安的手，柔声道：“电筒给你拿着，我去给你倒杯水，很快就回来。”
顾景翊死死抓着黑暗中唯一的亮光，微微点头，女孩的气息离开时，手指忍不住颤抖。
其实陶语墨有点夜盲，看不清房子的摆设，从卧室到厨房不过十几步路，她愣是撞到东西好几回，护着水杯回到顾景翊身边。
喝过水，陶语墨替顾景翊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举着手机守在床边。
秒针滴答滴答，均匀的呼吸在静夜中起伏。
陶语墨揉了揉发酸的手臂，就着原来的姿势给顾意发信息。
【顾意：什么？！阿景又发病了？严重吗？】
【陶语墨：一开始挺严重的，不过现在已经睡着了，不用担心。】
【顾意：那就好……墨墨啊，阿景他这是幽闭恐惧症，麻烦你照顾着他好吗？】
幽闭恐惧症？
陶语墨望向床上的男人，睡着了还拧着眉。
难怪他怕黑。
陶语墨把手机支着床头柜的相框旁，轻手轻脚走去自己房间，翻了一遍行李箱，抱着充电宝、小夜灯和暖风小电扇回来。
这些都是能发光的东西。
把它们全数放在大床附近，顾景翊紧皱的眉头渐渐舒缓，睡得越发安稳了。
【顾意：墨墨？】
陶语墨郑重其事地敲下一行字：【姐姐放心，我会看着他的！】
【顾意：谢谢你，我明天马上赶回去看他。】
手机重新放回相框旁边，陶语墨趴在床边，舒了一口气。
平时看大神那么无所不能，没想到还有害怕的时候。
她歪歪脑袋，圆溜溜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凝视着那张脸。
剑眉没有白天这么凌厉，弧度精致的薄唇抿着，诱得人忍不住想去品尝……
不！小桃桃，你在想什么！
不可以！
陶语墨拍了拍脑瓜子，起身打开衣柜，摸着黑随便抽了张被子出来。
然后铺了张毯子在床边，席地而眠。
长夜漫漫，她仰望着顾景翊的睡颜。
想睡了。
…
第二天
顾景翊醒来时，先是被周围的东西亮瞎了眼。
挨个关掉灯，他正要下床，又在踩到地上的女孩之前收住脚。
一串记忆涌入脑海，顾景翊烦闷地抓了抓头发，小心翼翼站到陶语墨身侧。
她睡得正香。
昨晚肯定是累坏了。
顾景翊戳戳她的手臂，试探了几次，发现她一点反应都没有，索性长臂一伸，把她横抱在怀里。
奶糖的香甜飘入鼻腔，顾景翊不由自主低头。
缩在他怀中的女孩软乎乎的，卷翘的长睫微微颤动，鼻尖和小嘴发红。
真是的，不知道睡在地上有多冷吗？
顾景翊按耐住乱掉的心跳，脚步稳了又稳，终于把怀里的人安全放到床上。
躺进柔软的被褥中，陶语墨本能地翻身，抱住大熊蹭了蹭。
又睡了好几个小时，她醒来，却发现自己跑到了床上。
难道是一场梦？
手臂上传来的酸痛告诉她，昨晚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陶语墨急匆匆打开门，想去看看顾景翊。
刚出去，余光就捕捉到厨房里的人影。
顾景翊的目光直直射过来，“愣着干什么，过来吃饭。”
语气淡然，和昨晚的他判若两人。
“哦！”陶语墨应了声，洗漱完才坐下来。
现在吃的是午饭，桌上摆着一锅西红柿蘑菇汤，两碗咖喱炒饭，大的那碗是顾景翊的，小的是陶语墨的。
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陶语墨饿坏了，埋头大口大口干饭，时不时瞄一眼对面的顾景翊。
鬼鬼祟祟的小模样落在眼里，顾景翊主动开了口：“有话就说。”
陶语墨duang一声放下碗，“昨晚你怎么了？”
看顾景翊皱了皱眉，她又急急解释道：“我不是要打听你的秘密，只是我们住在一起，说不定下次还会遇到这种事，我总得提前准备一下。”
那种情况，她还以为是撞上月圆之夜，某只狼要变身了……
顾景翊默了一瞬。
“我小时候被关过小黑屋，所以不能自己待在黑暗的封闭环境里。”
神情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这次的意外，也是因为他太久没在这里住过，一时疏忽了。
陶语墨那束惊恐的目光，正怯怯地望向他。
昨晚，她一定被他吓到了吧？
顾景翊暗暗决定，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
两人的说话声不约而同停住，餐桌间只剩下碗筷碰撞的清脆。
“那个……”陶语墨突然出声，“我怎么……”
她不知道怎么说，指指顾景翊的房间，又指指自己的房间暗示。
顾景翊一下子明白她的意思，隔了好半晌，才漫不经心说：
“可能是梦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