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满银虽然心慌，但还坚持得住。
因为，他身边站的是少平。
这个差点成了他小舅子的人，自后河湾里一石头打碎了他的美梦之后，传奇就开始了。
卖变蛋、做青贮、制蜜枣……后来更是和公社里的胖炉头搞起了倒买倒卖，做吃司机的路上生意，瞒的了别人，瞒不住经常做这些的他。
这个发现，让为了几包老鼠药都被抓去劳教的王满银惊为天人。
没过多久，他们搞各村分销，王满银踊跃参与，后来，更是拿出几年里攒的一点家底儿，千方百计讨好金富。
他知道自己和少平的距离，打算曲线救国，果然木钟一撞，洪声响亮，纵然有意见，碍于金富的面子，他还是被允许进入了二部。
从此，他王满银的好日子就来了。
被影响和支配了这么多年，对于少平，他是没理由的信任，程度甚至超过了少平自己。
所以，听完少平述说，他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用家乡习惯比了一个手势，表示知道了，然后就安然享受这里美味的早餐去了。
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就此长住下去，不出大楼吃住一条龙，闲时还可以在楼下茶座看来来往往的美女，明目张胆，不必躲闪，人家还很高兴呢。
没心没肺，在这个时候成了优点。
少平出来后，找地方给乔旭打了一个电话，约了地方后就出去了一趟，随后，就重又回到小旅馆安然等待了起来。
傍晚的时候，乔旭再次找来，递过来一个档案袋。
“怎么住这种地方？你又不是没房子。”
“工作需要！”
“呵呵，用的着这么费劲儿？不就几吨大枣嘛，卖给我算了，都是好东西，我有去处的。”
“老师，你不明白的，这次比的是手段，不是财力。没有千日防贼的，我定要看看，到底是谁下的饵。”
“你着相了，关系也是手段之一。”
“这次不一样，如果可以，我要在这里建立长期供销关系，靠关系压服不行，必须用正常手段。”
“那行吧，忙完别急着走啊，找你还有事。另外，你吴姐走时说了，估摸着你该来了，让你老实等着她回来。”
……
人还远在南岛呢！
能提前预见他来平京不说，还能跨过千山万水，遥控指挥在平京的自己。
这也没谁了！
可又能如何呢？从小学到现在，少平已经被支配得习惯了，升不起一丁点儿反抗的意识。
乔旭离开后，少平打开档案袋看了一眼，见正是自己要的东西。
于是就退了房，坐公交车出了城。
到环城路下车，萧瑟的秋风下，落叶潇潇，环城路上已经少有人迹了。
距公交站牌不远，有一片杨树林，少平愣怔的看了好一会儿。
这片树林应该是种下年头还不远，树才刚碗口粗细。
只是它们一律自人小腿高处，从西北向东南弯曲，到人齐胸的高度后，才又倔犟的直立了起来。
整片树林无一不是如此。
齐刷刷的，构成一幅众树抗风图，仿佛被施了魔法，要把劲风施虐下，树木联手抗风的场景固化了起来。
这是怎样的风？
又是多长的时间？
才最终造成如此结果啊！该说大自然无比奇妙呢，还是劲风暴虐，生命顽强呢？
少平倾向于后者。
他站了一会儿，体会出了一些“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的意味，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向往，大抵也是如此。
看看还有时间，就信步走了一段，突然发现一个废品收购站，顺势就拐了进去。
“爷们儿，您这是嘛呀？”
少平见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干吧老头儿，忙摸出卷烟打开，抽出一根递上。
“哦，师傅，您在呢。这不刚从外面回城，新搬的家空落落的，寻思着找点东西填吧填吧，您看行吗？”
“哟呵，大前门！”
“嘿嘿，专门招待您的，平时自个儿抽不起。”说着把刚开封的卷烟整包放在他手里，很是自然。
或许是现编的理由靠谱，香烟开路之下，老头儿很好说话。
“你随便看看吧，有相中的，我给你算个好价钱。”
“那就谢谢了您嘞。”
收购站很大，废旧报纸、废铜烂铁堆积如山。
“那边仓库里是家具，木头毕竟金贵一些，都在屋里放，没上锁，自己去看吧。”
少平答应一声，寻路摸了过去。
见门口棚子里有一堆瓷器，顺手翻了一番，捡品相好的，找了一些看着顺眼的瓶瓶罐罐，加上几个大碗，都集中放在一边。
进到仓库，见密碴碴的，堆着整堆的家具，椅子、桌子、床、柜都有。
少平不识得什么年份、样式，但绘画、雕刻做的久了，木料他认识。
于是先木料后品相最后用途，挨个挑了一些，差不多够两三套的。
有几个缺胳膊少腿儿的，已经不能用了，但木料实在是好，就顺手收在了空间里，另找了一些放在旁边。
应该都是些废料，不会上账；也跟自己此前说的目的不同，不好解释。
于是，就才用了最简单做法。
想起这时候的海南岛，黄花梨应该还有不少，以前都拿去炼铁了，找时间去抢救一些才是正经。
差不多的时候，少平叫来了老头。
再拿出一包烟递给他，“师傅，您看一看，就这一些，估个价儿吧。”
老头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爷们儿不只是找用的吧？”
“您英明，用是真的要用，要说收藏还不至于，我也不是真的懂。就是此前插队的时候，在木器厂呆过，爱做些木活儿，爱屋及乌也是有一些，手里有些余钱儿，家里还有些地方，就顺便买一些回去研究。”
“爷们儿实诚，没有遮遮掩掩的，这些木头，不当吃不当喝，要说收藏，还真的未必有房子合算。”
“那是，”少平忙捧上一句，“房子可以遮风挡雨，如今又是知青大回城，房子比工作都稀缺。”
“是这个理儿。”
人，尤其这些皇城根儿的老人，还真没有傻的，受局限的，也不过时眼界罢了。
两人拉着话，连那些碗儿罐儿一起，老头儿给估了价。
“那些废料你是拿回去预防坏了修理的吧，就不算钱了，只是，您这……怎么拉走？”
“谢谢了您嘞！正要师傅给出个主意，我这不远，去前面路口就行，待会儿有朋友开车接我，顺便就带回去了。”
“那……我给你叫几个板儿爷吧，路不远，也就是装装卸卸的，随便给几个钱儿就行。”
“我听您的。”少平答应了下来，却指着仓库一角儿的长长短短，转头问老头儿，“那一堆是什么？看着像是能装起来的样子……”
Ps：先一章吧，赶不上了。下一章看情况，早了待会儿也传上来，晚了就等傍晚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