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润生鄙视的目光里,金波一瞬间就明白了原委。
“那生意这么赚吗?!”
那年孙少平从南岛回来,悄没声息的叫上两人,说自己以三兄弟的名义,做了一份新的生意。
提醒“留手里零花,切莫声张”后,就每人给了一个账号。
两人随手就收了起来,没有在意。
反正那些年来,孙少平时不时就莫名其妙的给一些钱,说是合伙分红,手里都不缺钱。
润生也是完成图纸规划后,房子要开建时才想起来。
当时摆在他眼前的路有两条。
一个是找老婆郝红梅要,但那就失去了“给老婆惊喜”的意义。
一个是找铁瓷大款孙少平赞助。
田润生爱面子。
但在孙少平面前,他不会管这些。
正要打电话的时间,他想起了那个账号,忙翻出精心保存的高中毕业留念笔记本,从封面的胶皮里找出账号。
根据上面指示打过去电话,报出一连串号码后,差点喜晕了过去。
于是,一切都有了。
金波很了解田润生的生活,三人上学以后,孙少平太忙,他跟田润生的交流比较多,所以很熟悉他和郝红梅之间的那点事儿。
脑海里翻了一个个儿,就迅速找到了答案。
他也没用过呢!
金波的问话倒是让少平有些惊诧。
“怎么回事儿?润生手里没钱了?不应该啊,虽然分红被截留,但以前不是还有家底儿吗?”
“呵呵,”金波笑着看润生,“这里面有故事的……”
接着,金波就开始讲润生和郝红梅之间的那点事儿。
“金波,不要啊……”
田润生想阻拦,被孙少平摁在地上,嘴都被捂上了。几次挣扎无效后,索性开始躺平。
门外偷听的田润叶看了眼身边的郝红梅,心说你也太会玩儿了吧。
郝红梅羞红了脸,心里有些恼润生啥都往外说,也暗恨金波口没遮拦。
但想起三人之间的关系,却又有些无可奈何,只好说共同关心的问题。
“死男人,竟然还藏有私房钱。”
田润叶倒并没有多在意。
那次收缴私人财物的运动,是郑雪儿先发起的,她不过是从善如流。
几个人之中,要说宠自己男人,田润叶是排第一的,之后是骆玉珠。
但两人的根本出发点不同。
田润叶就是宠,没有理由的宠。
骆玉珠是“讨好”,她来的晚嘛。
她是几个人之中年龄最小,学历最低的,又是半路“插队”,自觉“资历”不足,于是乎就不自觉的走上了“以色娱人”的路线。
田润叶听郝红梅如此说,心里暗笑,但也没有说啥。
只是拉着郝红梅悄悄转移阵地。
“姐,还在说呢……”
“你出了声儿,后面听不到什么了,少平的耳朵灵得很。”
“他知道也不会说的。”郝红梅很肯定,“我太了解这三个了,正事上没得说,生活上就喜欢看对方出丑,所谓相爱相杀,就是说的他们。”
“那也不行……”
田润叶没说为什么不行。
她这几天被收拾得有些狠了,腿儿一直都是软的,想起来就有些脸红。
会上向着他,他说要给“奖励”;父亲想外孙,他说可以“开小号”;如今被发现偷听,那还不更名正言顺嘛。
这时,金波的故事也差不多讲完了,田润生选择躺平后,很顺利。
“怎样,当初俄让你追人家,现在知道好了吧?”
孙少平开始显摆自己的功劳。
“那也不能少了迁居红包。”
田润生看破他想邀功,好心安理得的白赚自己的“劳动成果”。
“好吧,那里不是四合院嘛,我送你们各一套家具好了。”
这东西,他有不少。
“要摆满啊!”金波得寸进尺。
“行!”孙少平答应的很干脆,“索性让你们过一过地主老财的瘾。”
“郝红梅肯定喜欢!”
金波影射郝红梅是地主家女儿,润生不以为意,反而有些沾沾自喜,“以前是阶级,现在是情操。”
“有高度!”
孙少平双举大拇指赞扬,
“屁!”
金波无情揭露,“严格来说,郝红梅没有沾过多少地主阶级的光,反倒因而倒了霉。”
“说点正事儿吧。”
孙少平给两人倒上了酒。
“润生,你既然入了这行,就把正建管理起来吧。”
田润生提条件,“那首先要改个名字。”孙少平挥手示意请说。
“正建的名字太难听了,改名叫正居吧。”
孙少平想了想,明白了润生的意思,点头同意,随后说道:“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吧。”
他很少见的燃起了一支烟,烟雾缭绕之中,假托他人,讲起了自己前世的理想。
故事很长,田润叶和郝红梅进来,各自添了一次菜,才到了尾声。
最后,孙少平想起那首七笔勾,不由得又吟了出来。
“万里遨游,百日山河无尽头,山秃穷而陡,水恶虎狼吼,四月柳絮稠,山川无锦锈,狂风骤起哪辩昏与昼,因此上,把万紫千红一笔勾。
窑洞茅屋,省上砖木措上土,夏日晒难透,阴雨更肯露,土块砌墙头,灯油壁上流,掩藏臭气马粪与牛溲,因此上,把雕梁画栋一笔勾。
客到必留,羊奶熬茶敬一瓯,面饼葱汤醋,锅盔蒜盐韭,猪蹄与羊首,连毛吞入口,风卷残云吃罢方撒手,因此上,把山珍海味一笔勾。
没面皮裘,四季常穿不肯丢,纱葛不需求,褐衫耐久留,裤腿宽而厚,破烂亦将就,毡片遮体被褥全没有,因此上,把绫罗绸缎一笔勾。
堪叹儒流,一领蓝衫便罢休,才步入黉门,文章便丢手。匾额挂门楼,荣华尽享够,嫖风浪荡懒向长安走。因此上,把金榜题名一笔勾。
可笑女流,鬓发蓬松灰满头,腥膻乎乎口,面皮似铁锈,黑漆钢叉手,驴蹄宽而厚,云雨巫山哪管秋波流,因此上,把粉黛佳人一笔勾。
塞外沙丘,土靼回番族类稠,形容如猪狗,性心似马牛。语出不离球,礼貌何谈周,圣人布道此地偏遗漏。因此上,把礼义廉耻一笔勾。”
田润生饮尽杯中酒,哈哈大笑。
“……‘窑洞茅屋’,‘土块砌墙头’,‘灯油壁上流’,‘马粪与牛溲’,呵呵,这么说,俄负责的这块儿,就是‘雕梁画栋’了,怪不得你同意改名呢,咱们算是想到一处了呢!”
金波更是豪气,饮尽杯中酒后,一把摔了酒杯。
“还是俄的厉害!不管是柳绿桃红的‘山川锦绣’,还是‘锅盔蒜盐韭’,都由俄的正农一锅烩了。”
孙少平呆呆的看着地上的白瓷,脸上直抽抽。
良久以后哀嚎一声,“俄的定窑!金霸王,纳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