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医院。
金秀从解剖研究室里出来。
她先是撕掉手上的乳胶手套，在洗手池里把手连着深度清洗了三遍，最后才在暖风机上进行了烘干。
兰香早就在外边等了有一会儿了。
见金秀终于出来，忍不住埋怨道：“俄的金大小姐，俄巴巴儿的跑过来通报消息，你居然让俄等这么久？”
金秀扫了兰香一眼，对她看似抱屈实则邀功之举洞若观火。
没办法。
从小时候起两人就住一口窑。
同进同出，一起上学，一起毕业，半辈子都没有离开过彼此，对方的一切都相互了如指掌，随便一个眼神儿都明白意思，相互间根本没有秘密。
“谁让你来得不是时候呢，重要工作正进行到紧要关头，中断了那就前功尽弃，你说，俄该怎么办？”
“什么工作这么重要？”
“切片……”金秀淡淡的回道。
兰香纵然胆大也禁不住浑身发凉。
“切……切片？”
“嗯呐，做人体研究嘛，切片、扫描，然后成像，最真实的人体扫描，完工之后，人体将不再有秘密可言。”
兰香浑身一紧，拉起金秀就往外走，“咱们外面去，你这里阴气太重，俄要到太阳下面去感受下温暖，多吸收一些阳气。”
医院的花园里，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孙兰香长舒一口气。
“真是变态呀你！做了这样的事，以后摸着人还有感觉吗？”
“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你这一说俄也是奇怪呢，来，让俄感受一下……”
金秀说着就伸手，往日看起来白皙软和的小手，这时候却让兰香有些毛骨悚然，忙闪身后退。
“停！你先离俄远点……”
“好了，别作了，”金秀拆穿兰香的做作行为，开门见山道：“说吧，你特地跑来做什么？”
兰香一下子喜上眉梢，“好消息，历史性突破，俄嫂子打来电话，让我们过去……”
金秀的脸一下子红了……
孙少平见到田润叶的时候，她正准备出差。
十年，青育工作已经进行到了由西北而全国的关键时候，她这次去平京，就是参加一场至关重要的会议。
“要不要俄陪你去？”
“你？”田润叶狐疑，“葫芦里卖什么药？别不是又要干什么坏事吧。”
孙少平坚决摇头，“吕洞宾果然不好当，俄这不是怕你累着嘛，儿子说了，要俄关心着你一些。”
“少来，你已经够‘关心’俄了，正事不做，整日里净给俄添乱。”
啥呀！
这是被嫌弃了呀。
“田润叶同志，俄宽宏大量，允许你重新组织一下语言再说一次。”
田润叶忙央求，“好少平，人家正忙着呢，乖乖的，等回来再宠你啊。”
说完就想溜，被少平一把抓住。
“明白！”田润叶捧着少平的脸狠狠亲吻了三下，“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这个吻别够标准吧……哈哈……”
笑声未落，人已跑远。
孙少平决定找田晓霞求一下安慰。
结果刚把电话打过去，听声音人还在车上呢。
“晓霞，在哪里呢？”
“去冀省，听着你声音怪怪的，憋着什么坏呢？”
哈呀？！怎么一个腔调呢？
“这不是有几天没见到你了么，问问你老人家身体安好，可别累着。”
“哈哈，我没有猜错，肯定有问题。不过，这次没时间陪你，我逮着一条大鱼，打算抓来杀了，等我忙完啊，等忙完这阵子我好好陪陪你，乖啊。”
再次勾搭失败，孙少平有些灰心。
正要放下电话，里面又传来田晓霞的声音，“告诉你一个消息，玉珠同志最近要进京，听说是找老三密谋什么事情，总管也有份参与，你去了最少能抓住俩，双的哦……”
孙少平自动过滤田晓霞的挑逗，开始分析她话里的信息。
骆玉珠找郑雪儿？
孙少平细想她俩业务之间的关联，若是吴月琴还参与……难道是那件事？
不应该呀，时间还早呢。
手机和电脑才刚开始普及，智能手机也才只见个影儿，条件还不成熟啊。
算了，先不想了。
等有了结果，少不了会拿给自己显摆，到时候也就知道了。
接下来又打电话给禾禾，
结果人家却是带队去了子午岭，说是那里发现了一处特殊的生态群落，很有研究价值，要十多天后才能回来。
那就找金波喝酒好了。
“这次真不行，”电话里一听来意，金波马上拒绝，孙少平几乎都能想象出他摇头像拨浪鼓的模样。
“你老婆说了，坚决禁止你喝酒，再说俄现在忙得很，正农现在推行农业2.0，正是要命的关键时候，换个时间啊，到时候俄去找你。”
再次被拒绝，孙少平有些无语。
但农业2.0是大事，是通过生物的作用来提高土壤肥力和防治病虫害，如果成功，将极大的提高土壤肥效比，可以减少或者不使用农药。
这个结果，将直接关系到生态农业的未来，对黄原来说，绝对的大事。
田润生呢？
这小子应该不忙，打电话问问。
结果他确实不忙，但也没闲着，正陪着媳妇去平京。
孙少平不解，“她们去开会，你去干什么？”
田润生言简意赅，“伺候媳妇，顺便参加一个行业会。”
这小子，真会说话啊。
应该是郝红梅在身边，事还是那些事，换个说法效果就大大的不一样了。
接下来一个个电话打出去，没有一个是闲的，都忙得很。
孙少平感觉很受伤。
他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确实闲了一些，怎么大家都挺忙的就只有自己闲，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
想来想去，觉得是大家都长大了，翅膀硬了，不再需要家长拿主意，可以自己飞，也想自己飞了。
换句话说，自己确实是被嫌弃了。
想想也是，掌握的信息越来越多，未来趋势在他们眼里也越来越明显，自己重生以来最大的金手指——预判的指导效用也就越来越低了。
早就盼望着飞的孩子们，正想着到处撒欢呢，哪里还有时间理自己呢？
“没办法，孩子们都大了，不需要家长了……”
孙少平开了一瓶酒，旋动着紫红色的酒液，望着窗外白云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