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寿宫的宫人大叫起来:“你们放肆!”
高个子太监冷笑:“贵妃娘娘有令,你们在这里私藏奸人,娘娘要我们把人带回司礼监仔细查问,谁敢拦着?”
宫人气得浑身发抖,奈何双拳不敌四手,而且对方还有会功夫。
“五哥,快跑!往长阶那边跑!圣上马上就要来仁寿宫了!”
小朱瑄咬牙挣扎,他瘦得只有一把骨头,挣脱了几下,根本无力逃脱。
高个子太监大笑:“这宫里做主的人是贵妃娘娘,就算圣上来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我们娘娘说了算!贱人!居然敢背着娘娘藏着这么一个大活人!看咱家不剥了你们的皮!”
宫人很快被制住,伏在地上,抖如筛糠。
高个子太监提起小朱瑄,扯住他的衣领,拖着他走下长廊。
“就凭你,还想当皇子?娘娘不点头,你们母子俩死无葬身之地!”
他刚刚步下长廊,有内官追了上来:“杜爷爷,圣驾往这边来了!”
高个子太监一惊:“怎么这么快?”沉吟了片刻,“司礼监那边传出话来了,不能让他见到万岁,先把人带回去关起来。”
小朱瑄牙关咯咯响。
这人居然当着他的面说出他们的谋划,他们没想让他活着见到父皇!
他不能让这些人带走,不然他就一辈子都见不到阿娘了,也没人和女鬼说话了……
小朱瑄浑身发抖,他要见到父皇,他今天一定要见到父皇!
他瘦小的身躯里蓦地爆发出一股力量,挣开高个子太监的大手,摔在地上,爬起来,使出浑身力气,拼命往前跑。
高个子太监狠狠地啐了一口,拔步追上他。
呼呼的风从耳边拂过,脑海里一片嗡嗡嗡嗡,胸腔里的心脏怦怦直跳,小朱瑄不敢呼吸,不要命似的往前跑。
眼看就快到长阶了,一双冰冷的手从后面攥住他的衣领,狠狠地捏住他的脖子,捂住他的嘴巴。
小朱瑄回头挣扎。
高个子太监眯了眯眼睛,脸上掠过一丝凶狠,忽然伸手轻轻一推。
小朱瑄仰面翻过栏杆,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腾空了起来,天旋地转。
高个子太监站在栏杆前,冷冷地看着他。
小朱瑄不断下坠,耳畔风声呼啸。
他要摔死了。
阿娘会伤心的,他还没见到父皇,还有圆圆,她以后能找到看得见她的人吗?
灿烂的日光倾洒而下,落在眼皮上,热得发烫。
小朱瑄望着斜斜切过高台的刺眼光束,眼睛突然瞪大。
明艳的光线中,一道模糊的暗影罩了下来,那是个圆脸杏眼的长发女子,她轻轻抱住他,小声道:“五哥,别怕。”
金灿灿的日光透过她苍白的面孔,她对他微笑,眉眼弯弯,甜丝丝的。
“好好活着。”
一声钝响,小朱瑄落在冰冷的青砖地上。
想象中头破血流、脑浆迸射的场景没有到来,他仿佛被什么东西托住了,虽然重重地摔在花砖上,却没有摔到脑袋。
只有腿上传来一阵剧痛。
小朱瑄躺在地上,久久回不过神。
“圆圆……”
他挣扎着坐起身,第一次开口叫女鬼的名字,她是鬼,她是不是灰飞烟灭了?
“圆圆!”
小朱瑄双眼发红,试着站起来,双脚好像摔伤了,刚刚站起,又跌坐了下去。
“快把他拖走!快拖走!”
高台上传来气急败坏的说话声,高个子太监发现小朱瑄从这么高的露台摔下去居然还能动弹,惊慌失措。
小朱瑄回过神,咬紧牙关,爬向长阶的方向:他不能死!他今天一定要见到父皇!
圆圆没有了,从小到大,他只有这么一个朋友。
他还没有帮圆圆换一间宽敞的屋子。
眼泪夺眶而出,小朱瑄一边爬,一边任泪水滑下。
他没有时间伤心,他必须赶在宫人拖走他之前和父皇说上话!
花砖地凹凸不平,划伤了他的手和手上的腿,双手双脚很快血肉模糊,小朱瑄顾不得疼,一点一点向前爬。
宫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另一个方向也传来宫人开道的嗓音。
那是圣驾,魏吉教过他,皇帝经过的地方,会有内官在前面开道。
小朱瑄死死咬着牙关,爬到长阶前。
开道的宫人看到地上蠕动的瘦小身影,吓得满头大汗。
高个子太监的声音传了过来:“快把他拖下去!别让这个贱人冲撞了圣驾!”
一双手抓住小朱瑄的衣领,想把他提起来。
“等等!”乾清宫近侍拦住高个子太监,“这人看着眼生,不像是你们监的小内侍。”
小朱瑄趴在地上,死死拽住了近侍的袍角。
近侍低头看他。
小朱瑄抬起头,目光冰冷,虽然趴在他脚下说话,却自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傲慢,一字一字地道:“我乃当今圣上血脉。”
满场鸦雀无声。
近侍惊讶地张大嘴巴。
高个子太监知道大势已去,恨恨地道:“咱家刚才看到这个小内侍鬼鬼祟祟的……怕他冲撞了圣上……”
近侍回过神,冷笑着看一眼高个子太监,“圣上自会有定论!”
高个子太监面色铁青,领着属下拂袖而去。
近侍连忙跪在地上,想搀扶朱瑄站起来。
朱瑄摆摆血淋淋的手,平静地问:“我父皇呢?”
近侍望着朱瑄,心生惧意。
不愧是皇子,这么小的年纪,已经这么有心计了。
近侍带着人悄悄退开。
片刻后,整齐的脚步声靠近。
朱瑄趴在地上,看到一角黄色袍子拂过石阶。
他认准那件黄袍,一点一点爬过去,死死拽住袍角,抬起脸,轻声唤:“爹爹。”
穿黄袍的嘉平帝诧异地看着他。
……
小朱瑄成了皇太子。
他不用学着怎么讨好嘉平帝,不用给嘉平帝行礼背诗,他只要拽着他的黄袍就够了。
册封皇太子的诏书刚刚送出司礼监,仁寿宫的宫人大喊大叫着冲进大殿:“殿下,淑妃……淑妃娘娘不好了!”
小朱瑄忍着腿上的伤赶去安乐堂,亲眼目睹淑妃毒发身亡。
周太后大怒,要求嘉平帝彻查此事,给小朱瑄一个交代。
司礼监刚刚查了半个月,嘉平帝下旨了解此案,对外宣布说淑妃是暴病而亡。
小朱瑄指认的那个高个子太监是昭德宫的大总管,他说自己那天只是错把小朱瑄当成了内侍才会失手推他,谁让他穿得像个小宦官呢?
嘉平帝不愿把事情闹大,打发他去南直隶当差。
魏吉哭着告诉小朱瑄:“殿下,您不要和昭德宫作对,您现在已经是皇太子了,您要好好保重啊!”
几天后,魏吉被送出宫。
短短一个月,小朱瑄失去圆圆,失去母亲,失去从小照顾他的内官。
换来一个偏心的父皇。
父皇还把他送去昭德宫,要他叫郑贵妃“娘娘”,宫人们哄他,郑贵妃以后就是他的母亲,他要孝顺郑贵妃。
他母亲尸骨未寒,父皇就让他认另一个人为母。
小朱瑄冷笑。
这就是他在孤独中期盼了那么久的父亲啊!
他偏不让嘉平帝称心。
郑贵妃的羹汤送到眼前时,小朱瑄面色阴鸷,不无讥讽地道:“我怕羹中有毒。”
殿中气氛一滞,落针可闻。
郑贵妃气了个半死。
嘉平帝大怒,将小朱瑄送到东宫,命人看守起来。
小朱瑄再度回到幽室里。
不同的是,这一次没有母亲,没有魏吉,没有圆圆。
小朱瑄躺在昏暗的幽室里,心想,就这样罢!
他一点都不在乎。
阿娘没有了,圆圆没有了,他什么都不想要了。
他整日整日地发呆,不和人说话。
看守的宫人悄悄嘀咕:皇太子好像是个傻子。
他分明听到了,眼皮都没动一下。
小朱瑄以为自己这辈子会这么一直被关下去。
直到两个月后,忽然有人送来一副打结的线绳。
送东西的小内官说:“这是直殿监的公公托我送来的,说是给您解闷玩的。”
小朱瑄呆了很久。
没人知道他会玩翻花绳。
只有圆圆知道。
是圆圆教他的,他一开始不肯学,这是女孩子玩的东西。
圆圆非要教他:“你学会了以后一个人坐着就可以玩,很简单的,来,我教你。”
小朱瑄还是不想学,不过他实在没事情做,半推半就跟着学了。
他捧着线绳,浑身发抖。
线绳上打的疙瘩结很特别,只有他和圆圆看得懂。
小朱瑄颤声问内官:“这是谁送来的?”
内官挠挠脑袋:“是直殿监扫地的那个……叫罗云瑾的,他让我送的。”
小朱瑄握紧线绳。
圆圆还在。
他要找到圆圆。
……
两个月前,安乐堂。
金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冰冷潮湿的砖地上,身上就像被一座大山碾过似的,每一根骨头都碎了,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伤口,钻心的疼,口里发苦,又干又哑,头晕目眩,手指头都没法动一下。
她觉得自己很倒霉。
先是做了孤魂野鬼,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自己叫圆圆,然后飘到了一个瘦瘦小小的小结巴身边,陪着小结巴读书写字,眼看着小结巴能够见到他的父皇了,郑贵妃的人突然出现,想要谋害小结巴。
她顾不上屋外的烈日,救下小结巴,自己灰飞烟灭。
小结巴果然没死,她居然真的能救下小结巴!
活着多好啊,小结巴还这么小,应该好好活下去。
等金兰再睁开眼睛时,发觉自己竟然还在宫里,而这副身体奄奄一息,马上就要咽气了。
而且她还变成了一个太监!
金兰欲哭无泪,她不想当太监。
她呆呆地躺着,难受了很久,试着动了动身体,眉头一皱。
等等,好像是个小娘子?
金兰又动了动,松了口气。
果然是个女孩子,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穿着一身内宦的衣裳。
屋子不大,光线昏暗,冷飕飕的,周围一片痛苦的哀嚎呻|吟声,地上铺了些干草,干草上横七竖八躺了二十几个人,有大有小,大多穿着内宦的青色圆领袍。
金兰全身剧痛,又渴又饿,张嘴呼救,好不容易喊出一点微弱的声响,早就被其他人的惨嚎盖住了。
这里是犯错的内宦养伤的地方,屋里躺着的那些人全都是因为受罚而生病的太监,根本没人理会她。宫中宫人生了病或者受伤太重就会被挪到安乐堂来,由着他们自生自灭,免得过了病气给贵人。至于那些位高权重的司礼监太监,自有太医专门为他们请脉。
屋中的人,要么自己命硬撑过去,要么拿出钱钞讨好安乐堂的大夫,要么就老实等死。
管她是男是女,现在她必须撑下去。
能活着就好。
活着可以蹦蹦跳跳,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她还能去找小结巴,教小结巴说话。
金兰躺在角落里,给自己鼓气,咬咬牙,翻了个身。
她疼得龇牙咧嘴,环顾一圈。
躺在旁边的人血肉模糊,一身浓重的骚臭味,看起来比她还要凄惨,她试着挪动了几下,目光落到对方脸上,一怔。
那人睁着眼睛,一动不动,呆呆地望着房顶,糊满血迹的脸上,一双狭长的凤眸。
金兰看得呆住,她生平还没见过如眼前的少年这般俊秀出尘的人物。
他衣衫褴褛,躺在干草堆间,脸上血迹斑斑,看不清面容,单单只能看得清那双清冷的凤眸。
昏黄的夕光从狭小的窗扇照进屋子,在他脸上笼了一层脏乎乎的光。
满屋子弥漫的恶臭中,他那双眼睛漂亮得像天上的星辰。
就像又黑又臭的污泥里开出最高洁美丽的莲花,他躺在那儿,同样满身是血,狼狈不堪,就是和别人的气度不一样。
这么标致的少年,应该不至于入宫当阉人,怎么也流落到安乐堂了?
金兰望着少年,出了一会儿神。
门口人影晃动,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金兰回过神,继续手脚并用,一点一点爬到门口,抬起手,拍打门板。
吱嘎一声,门从外面拉开,看守的老太监抬脚踢踢金兰:“老实点,都伤成这样了,你就老实待着吧!别出来吓人。”
金兰抬起头,虚弱地道:“我、我渴……”
老太监啧了一声:“关我什么事!你渴,自己找水喝去!”
金兰没精力和老太监置气,目光四下里逡巡,看到外面院子里蹲着几只大水缸,手搭到门槛上,努力撑起上半身。
“可怜哟……”一声叹息,一个穿短打的青年从门前经过,看到一口气喘几喘的她,皱了皱眉,俯身,“你出来做什么?”
金兰指指大水缸:“水……我渴……”
青年道:“你等着。”
他转身走下台阶,拿起水瓢,想了想,又放下了,回头说:“你身上这么多的伤,别喝生水,我去给你倒杯茶来。”
金兰眼睁睁看着青年走远,咽了咽口水,她快渴死了!管它是生水还是熟水,只要能喝就行!
青年半天没回来,金兰嗓子都要冒烟了,绝望地趴在门槛上,望着近在咫尺的大水缸,呼呼直喘气。
老太监得意洋洋地坐在马扎上,看她痛苦无助的样子,翘着腿,道:“看你生得还挺标致的,来,叫一声爷爷,爷爷帮你打一瓢水。”
金兰牙关紧咬。
咚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青年终于回来了,手里果然端了一只瓷杯,还提了只茶壶,大踏步跑回门口,蹲在金兰面前,茶杯往她面前一递。
“你喝吧。”
金兰渴得受不了,看到茶杯里晃荡的茶水,往前凑了凑。
青年举着茶杯送到她唇边。
她大口大口喝下茶杯里的水,喝得太急,呛得直咳嗽,全身一抽一抽的疼。
青年手足无措,放下茶壶,伸手拍她的背,力道之大,刚刚一巴掌下来,金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老太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青年吓得一蹦三尺高,手里的茶杯往地上一甩,扶起金兰:“你没事吧?喂!你!你醒醒!”
金兰一声骨头差点被少年摇散了架,哎哟几声醒转,苦笑着道:“大哥,你轻点,我身上到处都是伤口,疼。”
青年连忙收回手。
噗通一声,金兰摔在门槛上,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三魂七魄差点就这么一摔摔没了。
老太监幸灾乐祸,笑得愈加开心。
青年慌忙扶起金兰,让她靠坐在门槛上。
金兰牙齿打颤,生怕死在青年手里,好在青年这回注意收敛力道,动作小心翼翼的。
她靠着门槛坐定,缓过神,抬起脏乎乎的小脸,笑了笑:“大哥,谢谢你。”
青年怔了怔,脸上微红,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道:“小兄弟,我自小练武,手上没有轻重,对不住了。”
金兰咳嗽了几声,含笑说:“不碍事,多谢大哥给我倒茶,让您受累了。”
他不怕麻烦特意给她倒茶,当真是个热心肠,就是手上力气太大了。
青年看着金兰,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院门口传来几声呼唤声:“陆瑛,走了!”
老太监脸色一变,目光落到青年身上,仔仔细细打量他。
青年回头答应一声,转过脸来,看着靠坐在门槛上、脸色苍白的金兰,脸上掠过同情怜惜之色,想了想,低头从怀里摸出一只褐色荷包,塞给金兰。
“小兄弟,你好好养伤。”
他放下荷包,转身大踏步走了。
金兰愣了一下,摸摸荷包,里面装了一把碎银子。
这人还真是好心!
她捂着荷包,抬起头,老太监眯了眯眼睛,朝她靠了过来。
金兰赶紧收起荷包,转念一想,万一这个老宦官想谋财害命怎么办?她双腿伤得这么重,费了半天力气只能爬到门槛这里,老太监想抢走荷包,轻而易举。
她哆嗦着摸出一枚小银锭,放在门前地上:“公公,您认识刚才那位大哥吗?”
见她这么识时务,老太监满意地点点头,毫不客气地拿走银锭,随口道:“侯府家的世子,谁不认得?他叫陆瑛,家中世代簪缨,祖上曾经跟着老祖宗打过仗,别看他年轻,万岁可器重他了!现在已经是殿前金吾卫的郞将了!”
金兰堆起一脸笑:“原来是他!等我的伤养好了,一定要当面谢谢他!”
老太监一顿,双眼眯起。
这小宦官攀上了陆瑛的高枝,陆瑛说不定以后还会来看他。
老太监赶紧掐灭心底刚刚冒起的贼心,恋恋不舍地看一眼金兰怀里的荷包,干笑了两声。
金兰心有余悸,伸长手臂,够到青年留下的茶壶和茶杯,一点一点挪回角落里,给自己又倒了一杯茶。
喝了几口茶,靠坐着喘了几口气,她这才感觉到自己真的又活过来了。
虽然全身都在抽痛,可是活着的感觉如此真实。
她可以去找小结巴了!
金兰尽量忽视身上的疼痛,重新倒了一杯茶,挪到刚才那个少年身边。
同是天涯沦落人。
何况还是个美人。
金兰把茶杯推到他面前,小声道:“你喝口茶罢,这是煮的茶。”
少年一动不动,置若罔闻。
金兰身上太疼了,紧紧蜷缩成一团减轻痛苦,视线落到少年脸上。
这人真古怪。
金兰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茶杯还是原封不动地待在原地,里面的茶水自然没人动过。
她摸摸藏起来的荷包,松口气。
安乐堂的大夫不会用心为他们这样的小内官抓药,她得留着这些银钞,等大夫来的时候求他们好好为她看伤。
金兰睡了一觉起来,觉得身上好像没那么疼了。
她抓起茶杯,几口把少年没碰的茶水喝完,接着躺下。
明天等大夫过来,她还可以找大夫打听一下小结巴现在住在哪里,皇上有没有和他相认。
金兰想着想着又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中,忽然有人拿着绳子捆住了她的手。
金兰猛地惊醒,正要张嘴呼喊,被一把破布团塞住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