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转瞬已过几载，春夏秋冬轮回不止。
大祭司看着许久未曾落雪的苗疆，下起了千百年来的第二场雪，垂下那双淡漠的眸子。
第一场雪，是他初次看到王上的时候。
都说瑞雪兆丰年，那也是苗疆的初雪，也的确是个祥瑞之兆。
因为那是神明的到访。
她伴着银铃声起，轻移莲步缓慢走近。
在众人沉迷于她的容颜时，她便轻而易举把巫医都宣告死亡的女孩，从阎罗殿拉回。
在短暂的岁月里，她带领苗疆渡过了风雨，建立了繁荣昌盛的国度，教导他们巫蛊该如何发挥最大效用。
她的美貌足以魅惑苍穹，颠倒乾坤。
当她的目光第一次落在自己身上时，他有些慌张，那也是他从前所有人生中的第一次情绪波动。
却又难掩激动和爱慕之色，连体内的灵魂都在为这一眼而震颤。
在苗疆，她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
后来，在中原，她亦是众人膜拜敬仰的神明，无数人为她折腰虔诚于她的脚下。
他还记得苗王继任大典时，他献上匕首。
离她那般的近，那般的近。
近到当时差点维持不住自己往日的神情。
“王上。”
聿站在身后唤了一声，递上一件大氅。
蛮天回眸，恍惚间他好似看见了跟在他的王上，身边的那个少年。
一任王上一任聿。
伸手接过了聿手上的大氅披上。
王上离开之际把苗王的位子传给了他，他成为了新的王上。
可他的王上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提起王上，蛮天嘴角勾起笑容，终日淡漠的眸子也带起缱绻和温暖。
只是每一次想起王上时，整颗心还是会带起酸涩的疼痛。
就仿佛回到苗王殿，还能看见他的王上高高的坐着。
清冷又神秘的眉眼间尽是温柔，让他心动让他雀跃，让他甘愿匍匐于地奉她为王。
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冰冷的感觉在掌中融化，成为一颗水珠。
看着自己的聿，他想起王上的聿。
那个少年终是死在了王上离开的第二日。
让他羡慕又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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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妜离开后，聿转身就走，快马加鞭回到苗疆。
他回到了那个带着无尽污点，后来又让他感到无比庆幸的药人坊。
平静的服下最后一颗药丸。
万蚁噬心之痛再次席卷而来，疼痛撕咬着每根神经，可他依旧没有吭半声。
阿姐，这次阿聿没有装哦。
可是这次真的好疼啊，好疼好疼。
疼的心脏好像都被刀子一刀一刀的剜割。
阿姐，您这次怎么没有哄阿聿了？
明明每次服用药丸时，您都会摸摸阿聿的头发温柔的说“阿聿，忍一会就好了”的。
那么温柔的笑，是他所有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甜。
可是连那唯一的甜，您都要夺走吗。
阿姐……
初见那日，您问阿聿这么多年疼不疼，阿聿想说疼的，但在看到您那么温柔的双眸时，阿聿觉得那些疼都是为了遇到您应该承受的苦。
可是没了阿姐的阿聿，活着没有意义。
失去了王上的聿，也没有存活的资格。
阿姐，阿聿很庆幸活着成为药人，成为聿的是自己！
阿聿很庆幸，很庆幸很庆幸……
王上，聿很想您。
如果有来生，求您喂我一颗蜜饯吧。
一颗就好……
意识溃散之际，他看见了他的王上坐在树上轻轻晃着双腿，银铃声响清脆又温柔。
他说，“阿姐，我饿了。”
阿姐在对他温柔的笑。
嘴角溢出鲜血，少年闭上了眼眸，带着往日只有对着王上时，才露出的那般阳光又明媚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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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多金把那件月白镶满着无数宝石的长袍，收起放入锦盒里。
换上了一件青衫，整个人清隽如玉，带着几分飘渺的仙气。
手中常年握着一枚金元宝。
他垂眸打着算盘，一笔一划写得极其认真。
一切忙完后，朝外走去。
门推开，迎面而来的是一阵刺骨的冷。
凉风割裂飘扬的酒楼旗帜，让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也染上一丝忧伤。
他站在台阶上，望向远方，怔怔的出神。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神女大人的模样，他一身的金灿灿俗气至极。
往日一众狐朋狗友虽面上捧他敬他，暗处却只是拿他当做冤大头。
哄着他说这件衣衫很好看，眼底的嘲弄却化为了实质。
只有她，目光淡漠，一视同仁。
那日初见，是他的第一次心动，至此以后，他便将她铭刻进脑海，一生一世。
苗疆一行，是他第一次离家那么远，也是第一次贸然离家出走，但他不悔。
若再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他还是会再走上这条路。
不过，他定然不会只是那个卑微无能的身份。
他要成为她的左右手，成为她身侧的影子。
抬眸看向天空，云层翻滚，一朵朵乌云聚集，压在上方，雷鸣电闪，暴风骤雨即将降临，狂风刮着他的衣袂猎猎作响。
他的神女大人有颗悲悯世人的心，那他便以此生去践行。
惟愿世上再无路有冻死骨。biqubao.com
“神女大人，在下姓顾，顾多金。”
“在下不才，有些闲钱……”
“神女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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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十安年纪轻轻就成为了一方统帅，一身戎装，威武帅气。
在战场上，他的骁勇让敌人闻名丧胆，更是凭借着他出色的指挥，和英勇果敢的作风赢得了无数的赞扬。
不断的开拓大燕的板块，最后都因为各种原因不小心的败给了苗疆。
抬头看向天际，神女大人会想起他吗？
雨雪在营帐外纷纷扬扬的落，寒风吹乱他额前的发。
低头拿起茶杯狠狠灌下两口。
真冷啊，冷到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连心口位置都被冻的发疼。
那年窗口品茗，他嫌弃茶水滋味寡淡，远不及烧刀子来的痛快。
随意的一瞥，竟是惊鸿一眼。
他是王上的苗妃，所以私心给苗疆扩疆开土又有何问题？
等王上归来，说不定苗后的位置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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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第一公子，温润如玉的宋砚辞喜欢上了烧刀子的滋味。
一口一口喝下，酒劲上涌，脸色涨红，醉醺醺的躺在床榻之上睡了过去。
翌日，太阳升起，冬日不带温度的阳光照射进来，睁开朦胧的睡眼，坐起身。
揉了揉酸涩胀痛的太阳穴。
他昨夜又喝了一宿的酒，但并不妨碍第二日和苗民们一起劳作。
这些年间，他不断的汲取各种实践经验，现如今已经有了一套自己独特的农耕方式。
不管哪里，都需要粮食。
他只愿世上再无饿死的百姓，只愿百姓能够吃饱穿暖。
他见到了神明，相信了来生。
只求这些微弱的功德，可以换来一次与神明擦肩而过的机会。
夜间，烈酒入喉，辛辣灼烧，那股热流从胃中慢慢散开。
仿佛能掩盖自己内心的苦痛。
这酒陪伴了他无数个苦涩的夜晚。
回顾那夜，疼痛四溢，那药只是个苦丸，根本没有拘束他。
他只是这芸芸众生的一员，不值得她的丝毫费心。
一本《农耕》流传千古，解救了无数的农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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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初瑶登上了帝位，与原有轨迹一般成为了第一位女皇。
她颁布新的政令，新建女子学堂，建设繁荣昌盛的商业文化，更是开办了科举制度。
一代明君，千秋万代。
地位随着时间在逐渐拔高，女子拥有了选择婚姻对象的权力，最后更是无论男女皆可娶妻纳妾。
一时之间，女性的地位居高不下。
燕初瑶一袭龙袍，伸手接过初雪，入目尽白。
真可惜啊，她从未和神女大人一起看过雪。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罢了，神明是不会白头的。”
“这般想来，倒也有了念想。”
雪下的越发大了，白茫茫的一片，似乎遮挡了一切。
恍惚间，她看见了那日偷偷出宫的小公主，在摔倒后看见了逆光伸出手的神明，那般的温柔那般的美丽。
燕初瑶伸出手，时光好似回到了那日长街之上，指尖碰到少女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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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煜看着这场雪落下，眼眶有些湿润。
带着算计去接近神明，终究会受到神明的厌弃。
“阿弥陀佛。”一旁的老僧叹息。
“殿下，一入空门，尘缘尽断，还请三思。”
燕煜没有答话，闭上眼，眼角的泪悄无声息的消融。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生在帝王家，权谋算计，利弊得失，造就了阴暗又虚伪的他。
后悔之时，已无力挽回。
来生，他不奢求了。
只愿以此，偿还曾经想要挑起战乱祸端的孽。
“师父，剃度吧。”
黄粱一梦，此时才大梦初醒。
彼时高坐龙椅，如今跪地求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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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尘在神印浮现时恢复了神明之身，长发被玉冠束起。
雪花零落而下，漫天的白。
信仰之力源源不断的在输送，可这信仰信得却是他的神明。
“吾主。”
他口中轻声呢喃，手指抬起触及神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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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是千千晚星，不敌灼灼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