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风却冷利如刀。
晏璃的鼻尖冻得红红的。
大殿内有哭声传来。
卫迟站在门口，面露惧色。
贺兰安之突然凑近她的耳朵，轻声说：
“如果我杀了卫迟，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她愕然愣住。
……
如果我杀了卫迟，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
这句话，上一世他也说过。
好奇怪，上一世那个温雅知礼的谦谦君子，这一世竟然是一个疯子。
也许上一世他本就是个疯子，只是她不知道？
卫迟总是把她关在东篱小院，有人求见，不许。外出见人，亦不许。有书信来，他先过目。
……
这十几天来，贺兰安之一直在密谋着什么，总有些神神秘秘的人来见他，有时候半夜还有人来。
临近北固城时，他找到她，谈了一笔交易。
“你再为我做最后一件事，我就放了你，送你回洛都。”
这个条件很诱人。
晏璃心动了。
送不送的无所谓，放了就行。
“什么事？”
“过两天我要去北固行宫见我兄长，你以我夫人的身份跟我一起出席。”
“……为何？”晏璃有些难堪。
“就是想让他们知道，兄长虽娶了大境公主，我的夫人也不比公主差。”
就为了这么可怜又可笑的自尊心。
这人真是疯得不轻，上一世真是瞎了眼。
“好吧。希望你是个重诺的君子。你起个誓吧。”
于是贺兰安之真的发了个重誓：
我贺兰安之以白鹰之名发誓，你做一日我的夫人，我放你回洛都，若违诺，不得好死。
临近北固，晏璃发现自己头痛，初时痛得不明显，第二次再痛，就像脑壳要裂开了一般。
同行的长平公主也犯了同样的病。
贺兰安之这才告诉她们关于“明月痴”的事，他还说用毒只是权宜之计，事成之后立马给她们解药。
事若不成呢？
她不敢问。
小命握在人家手里，只好走一步算一步。
寄希望于他还能残存一点良心和廉耻，如果他有的话。
然而，进了北固行宫，亲眼看了贺兰安之的骚操作，她就明白，打脸了。
幼时读书，祖母教过她：轻诺者，必然寡信。
贺兰安之这个疯子，压根也没打算放她走，也压根没在意过她的死活。
发誓，不过是他不择手段的手段而已。
他以长平为质，挟迫贺兰铁颜，又以她为质，让卫迟投鼠忌器。一切都算计好了。
连自己亲生母亲都可以拿来做筹码的人，又怎会在乎她。
“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放我走？”她问贺兰安之。
“明日起，你就是契胡的大妃。”他志得意满，答非所问。
“如果我不跟你走，你会给我解药么？”
贺兰安之低头看了她一眼，淡不可闻的一笑：
“你是我的大妃，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言外之意，她懂了。
呵呵。
这一刻她算是恨透了贺兰安之，想手刃了这个疯子，让他原地、立即，去死。
比上一世对卫迟的恨还浓烈。
……
殿内突然传来一声尖利的哭喊：
“我来做这个恶人好了！铁颜可汗，我家中还有两个幼儿，求你垂怜，这一屋子人的性命都在你手里，你大慈大悲，午时就快到了啊……”
是黄密的夫人跪在贺兰铁颜面前，要他交出血玺。
晏璃叹口气。这妇人，还是太单纯，以为交出血玺就能活着。
依贺兰安之的品性，不管交不交出血玺，贺兰铁颜都得死。
午时火药一炸，里面的人全都给贺兰铁颜陪葬。
而自己，必然逃不出贺兰安之的手心。
这局，是死局啊……
……
确是一盘死棋。
卫迟站在殿门口，心急如焚。
今日是家宴，贺兰铁颜的鹰骑和公主的两千骁卫都在附近的卫所。行宫内只有几十个执戟卫当值。
执戟卫只查从外面进来的人，如果真有贺兰安之所说的秘道，那么从秘道混进一些歹人，换了宫人的服装，很容易就能控制所有的防卫和仆从，若他们再守住行宫各个出口，行宫便与卫所失去了联系。
贺兰安之只需派几个弓手瞄着殿门，这一屋子人便一个也别想出去。
要么被箭射死，要么被炸死。
这种事只有贺兰安之这种亡命之徒能干出来，他手里没有军队，只有一帮死士，不要命的人才会这么干。
卫迟看看外面，雪白得晃眼，少女冰肌玉骨，楚楚动人，看一眼心里就莫名踏实。
这些天他本来都觉得活着没意思了，可是现在，他一点也不想死了。
他像猎人一样搜寻着，很快，他的目光停在了东侧偏殿前的五名死士身上，那五个人旁边，是两桶松油。
额角的疤兴奋的抽搐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