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炭盆里的镯子竟然在火炭中剧烈抽搐起来，还隐约传来尖细的“滋滋”声。
卫迟大惊失色，晏璃更是吓得脸色苍白。
烧了一会儿，隋先生用一双银筷伸出炭火中，夹起那只镯子，镯子本是赤红色，经炭火灼烧过，赤色变得玲珑通透，镯身隐隐一条黑线，像一条虫子被火灼痛，不断挣扎扭曲。
晏璃突然喉头漾起一股烦恶，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隋先生把镯子复又扔进炭盆，炭火中又是一阵“滋滋”作响。
“世子，可否借一步说话。”隋先生沧桑的声音响起。
卫迟屏退了门口的侍卫和丫鬟们，隋先生冲黎换挥挥手，给这位得意弟子布置了更重要的任务：
“阿换，你去备些炭来，烧上三天三夜，别断了火。直至镯子烧成灰为止。”
说罢，才扭头看着卫迟，眼神里俱是沉重：
“世子，此毒比血蜮阴狠得多，这是毒蛊，叫赤蜮蛊，乃南越苗人所制，用千条赤蜮虫炼制而成，此蛊一旦种入人体，中蛊者的气血将被赤蜮吸噬殆尽，血枯而死。施蛊者把蛊种在镯子里，镯子就在手腕处，人的手腕处有三处血脉流通的大穴，神门、内关、大凌，镯子日日在这三处厮磨，蛊毒便通过肌肤渗入血脉。所幸世子妃近日手腕上并未有开放性创口，这蛊若见了血，世子妃恐怕不只是昏晕了。”
卫迟的手指在袖子里颤抖，四肢百骸都是冷的。
“可有解药？”
隋先生摇摇头：
“蛊之所以为蛊，就是因为没有解药。这镯子世子妃何时开始戴的？”
卫迟仔细想了想，似乎是年前，暮秋时分，璃璃有那么几天，心情大好，之后手上便多了一只镯子，他问过，璃璃说是在珠宝铺子里看见的，觉得喜欢，就买了。
他也没多问，当时还咕哝了一句：
“以后喜欢什么跟老子说一声。”
隋先生微一叹：
“如此，也有小半年了。我且开一些药，先吃着，剩下的，看她的造化吧。”
“求先生如实告知，什么叫看她的造化？”
“就是……蛊毒目前虽不至伤性命，但心脉已有损伤，女子最重要的便是气血，只怕以后于子嗣上不利。”
“不可逆么？”
隋先生拱拱手：
“世子恕罪，老朽无能。”
……
晏璃醒来时，卫迟正虎着脸守在一旁。
门外传来低低的啜泣声，似是青禾的声音。
晏璃下了床，只见门外跪了一片，青禾身上几道血淋淋的血痕。吴正他们几个暗卫也好不到哪里去。
“青禾，谁把你打成这样？”她颤声问。
青禾哭着叩头：
“奴婢该死，奴婢该打！奴婢无用，主子打死奴婢吧！”
吴正他们几个也跪地不起。
卫迟狂暴的吼声响起来：
“说得对！都该死！该打！天天跟着世子妃，有人对世子妃下毒竟然个个都说不知！要你们何用！”
说着，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冲出来，捡起地上的鞭子，又朝青禾甩去。
鞭子落下，青禾尖叫一声，肩头又多了一道血痕。
晏璃抢上去，抱住鞭子哭起来：
“阿迟，不能打，青禾不知道，吴正他们也不知道，不怪他们，我全都告诉你……阿迟，阿迟你别生气……”
卫迟做不到不生气。
“你们几个，给我跪死在这里，没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说着，揪着晏璃的胳膊把人拖回屋里。
“镯子是谁送的！”卫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双眼通红，瞪着晏璃。
“芊娘、芊娘送的。”
“……”
卫迟嘴角抽搐了两下，暴躁的扶着额头起身转了两圈，抓住她的肩，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嘶吼：
“你怎么跟她联系上的！为什么要跟那种人来往！你是个傻子吗！”
“从现在起，不许离开我的视线！等回了洛都，你不许出东篱居半步，听见没有！”他低吼，手像两把铁钳，把她的肩箍得生疼。
晏璃的眼泪黄豆似的往下滚，现在的卫迟，完全跟上一世一样了。
不过卫迟现在用词好听点，他不说“你蠢”，他说的是“你是傻子”。
都一样。
自己的确是蠢。
她使劲吸了吸鼻子，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伤心，倒不是因为卫迟变回了老样子，而是因为芊娘。
芊娘为什么要害她呢？
那么温柔，那么爱护她，把她视为知己的芊娘，居然给她下毒。
她看向卫迟，期期艾艾的问：
“芊娘她到底为什么……”
卫迟看她伤心落魄的样子，终究还是心疼了，疲惫的道：
“去年皇上还未登大宝，有一阵南越国王室生变，因冯芊娘懂南番语，皇上便派她带人潜入南越国刺探内情，年前才回洛都。我一直怀疑她是个双面细作，只是皇上似乎很信任她。至于她为什么害你，我倒是该去会会她。”
一丝不好的预感笼上卫迟的心头。
在大境，冯芊娘只听命于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