莓诺拉轻咬着下嘴唇，微微低头，面对另一个自己的指责，她没有说话，只是用手紧紧地握住了手腕上的羊毛绳。
“不急，继续说。”
还好，契约者大人愿意给她更多的信任。
她心神稍定，沉默片刻后，继续开口说道：
“我想起来了，契约者大人，当时，您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我回头看，却发现您的背后站着一只狼……然后我就背起您，一个劲地往前跑，直到我摔了一跤，您突然出现，接住了我。”
羊毛绳莓诺拉继续讲述。
殷纣并不觉得刚才羊毛绳莓诺拉的卡顿有什么奇怪。
作为一个孩子，刚才发生的事足够称得上是童年阴影了，对于这种记忆，生物会本能地将其忘记，更何况以莓诺拉当时害怕的样子，恐怕也没有心思去在意那么多的细节。
记不清，反而更合理一些。
接下来，殷纣也会偶尔打断莓诺拉的话，用同样的方式问另一个莓诺拉。
最后的结果和殷纣最开始的预想差不多，两个莓诺拉给出了几乎相同的回忆。
很快，这短短的一段经历便被完全讲述完毕，两个莓诺拉都安静地看着殷纣，殷纣则是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思索。
突然，殷纣开口问道：“莓诺拉，你们营地里的铁匠叫什么名字？”
没有羊毛绳的莓诺拉愣了愣，但很快开口道：“我忘记了……”
而带着羊毛绳的莓诺拉则是在思索了一番后开口道：“是……岩锥大叔？”
终于，两个莓诺拉的回答出现了不同的地方。
殷纣点了点头，不动声色。
之前莓诺拉和自己介绍营地的时候说过，她忘记了铁匠大叔的名字。
这说明了很多事情。
殷纣的心中已经有了一定的推断，但他没有急着声张，而是继续问道：“给我介绍一些你们营地里的建筑吧，你先说。”
莓诺拉点了点头：“好……我们的营地是被一层铁木栅栏围起来的，只有一个门……”
殷纣又换了几个问题，这一次，他问的都是莓诺拉没有和自己说过的，也就是说，发生在高草丛之外的事情。
这些问题，殷纣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但从两个莓诺拉的反应上看，她们的记忆应该是一模一样的。
连之前的记忆也能复制吗？
殷纣的目光在两个莓诺拉的身上各自停留片刻，再次开口道：“莓诺拉，现在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人是谁？”
场上的气氛沉默了片刻。
而后，两个莓诺拉几乎同时开口了。
莓诺拉：“是妈妈！”
羊毛绳莓诺拉：“是……是契约者大人您。”
二人的回答再一次出现了分歧。
而殷纣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意。
“是吗？我知道了。”
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缓缓从契约书中抽出了不休之刃，两侧剑身的异兽纹路在黑夜之中散发着莹莹灼光，将殷纣的脸庞洒上了一层暖色。
两个莓诺拉的呼吸几乎是同时急促了起来，显然，她们都意识到了什么。
看着同时紧张起来的二人，殷纣稍稍沉默。
解谜的方式便是杀死假的那个，真是毫不留情的规则。
殷纣本该毫不犹豫的挥剑，无论什么时候，他都绝对相信着自己的判断，但看到两个莓诺拉腰间那束沾着些泥巴的草药，他还是犹豫了。
……对了，还有那个。
那就保险一些吧。
殷纣将左手背到身后，从契约书之中捻起了……一撮纸灰。
殷纣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则是轻声呼唤：“莓诺拉，可以听到我说的话吗？”
在殷纣的眼前，其中一个莓诺拉似乎愣了一下。
殷纣闭上眼，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和自己的选择一样。
一撮纸灰是他之前得到的一件神力物品，作用是可以让他在捻起一部分纸灰的时候，能与心中默念的人进行沟通。
虽然用了这种手段之后，可能会让这场游戏变得无趣，但……偶尔无趣一些也好，毕竟，不是所有小孩，都能让自己看得顺眼。
殷纣将不休之刃插在地面，向着没有羊毛绳的莓诺拉招了招手，示意她来到自己身边。
“过来，莓诺拉。”
莓诺拉一愣，旋即脸上露出了一抹喜色，她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然后轻快地来到了殷纣的手边，语气中充满着劫后逃生的轻松：“契约者大人……谢谢您能够信任我！”
而羊毛绳莓诺拉见到了这一幕，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颊瞬间便苍白了下来。
她只觉得一阵无力，虚弱地倒在了地上，似乎瞬间便失去了所有力气，连说话都做不到了。
“不……不……我不是魔物……”她抓着手腕上的羊毛绳，不断重复着。
而另一边，殷纣则是轻轻揽过了莓诺拉的肩膀，声音变得十分温柔：“莓诺拉……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吧？”
莓诺拉的脸色微不可察地一红：“是的……殷纣大人，之前听您和那个稻草人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偷偷听到了……如果、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记住您的名字吗？”
“当然可以。”殷纣点了点头，“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名字你会记住一辈子。”
“啊……啊？”莓诺拉的脸颊愈发的红，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殷纣为什么会这么说。
而殷纣则是带着真诚的笑意，凑到了莓诺拉的脸前，继续开口道：“因为，你的这一辈子，就要结束了哦~”
夜风无声吹过。
气氛瞬间冰冷到了极点！
在殷纣的怀中，莓诺拉的身体已经僵硬在了原地。
她愣愣地扭过头，脸上还有没有褪去的红晕：“契……殷纣大人，您……您是什么意思？”
“呀，还没有放弃吗？”殷纣轻轻揉着“莓诺拉”的头发，笑着说道：“要听听你的破绽在哪里吗？”
“我……我不懂您的意思……契约者大人，您别这样，我好害怕……”
“没有关系哦，害怕我，不丢人。”殷纣脸上的笑意，愈发真诚。
而在一旁，瘫坐在地上的莓诺拉则是抬起了头，她依然紧紧握着手腕上的羊毛绳，但眼神中已经重新拥有了光泽。
她看着站在不休之刃荧光中的殷纣，惨白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自己……不是魔物了？
直到现在，她的心脏还跳动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