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罗司希看起来心情不错——所有LND成员都看得出来那种。
他们这个内敛又严肃的队长, 平日里总爱蹲在电脑前面训练又训练, 今天居然主动请大伙儿去吃大餐。
酒店里，上单小胖子激动得面色通红。
“世界赛归来的第一场，我们旗开得胜, 还有歌笛姐也刚入战队, 来来, 今晚咱们不醉不归！”
这伙儿都在笑着举杯看李歌笛，明天没有LND的比赛, 加上世界赛结束后这些家伙忙着回家度假, 都没好好聚一餐, 所以此时康哥也懒得管他们了。
李歌笛笑了，大方地起身满上一杯酒。
“敬你们。”
抬手，杯沿都触及嘴唇的时候手腕却被握住了。
带着熟悉的香皂清爽气味。
罗司希起身站在她身侧，表情镇定, 带了不容反驳的坚决, “这杯我替你干了。”
另一只手顺势接过酒杯, 头一仰尽数喝下。
挡了酒的罗司希若无其事地又坐下去，喝了一口他的荞麦茶。
没有呵斥敬酒的队友，只是在他们将李歌笛的杯子满上时, 他都一言不发地替她全部喝完。
这倒是让其他队员乐了。
平时这群小弟弟哪里敢灌队长的酒？
今日逮到了机会可绝对不能放。
于是, 嘴里说着敬李歌笛，欢迎李歌笛加入, 实则全是为了让罗司希喝。
端上来的酒从养生枸杞红枣煮啤酒, 变成了梅子酒, 又变成了葡萄酒。
罗司希微微蹙眉。
偏生这几个不安分的家伙寻的由头都无法拒绝。
什么——
“祝歌笛姐越来越漂亮，在赛场上让对手看了直接投降。”
又什么——
“以后歌笛姐就是我亲姐，你要看得起我就喝完。”
面对这些个十多岁的少年，李歌笛无法拒绝。
接了一杯又一杯。
罗司希闷头，喝了一杯又一杯。
虽然度数都不高，但是回去的时候，罗司希依然醉了。
小朋友们闹累了都在大巴上睡着了。
李歌笛扶着浑身酒气的罗司希坐在战队车最后面。
车里昏昏暗暗，只能借着微弱的灯光可以将他的面容看得依稀不明。
此刻的他安静靠在她的肩头。
短短的碎发很软，时不时碰着她的脸，却一点儿也不疼。
从她这角度看去，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时不时抖动着，酒熏得他面颊泛红，甚至一直蔓延到耳根。
那棱唇微张，好看的嫣红色，呼出带了梅子香气的酒味儿。
李歌笛想，这么好看的少年，怎么不喜欢笑呢？
她压低了声音，在罗司希的耳边轻轻地问出这句话。
他好像听见了，眯着眼睛迷茫地看着前方。
打了个酒嗝。
然后迷糊不清地开始想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对啊，他什么时候开始，不爱笑的？
罗司希十多岁那会儿就开始打职业赛。
他那时候正是最肆意单纯的少年，打输了比赛就不高兴，打赢了比赛就笑。
他喜欢在场上和队友携手取得胜利的感觉。
少年意气，总想做到最好。
偏偏他做不到。
尽管一出道就拿下世界亚军，可终究大家想要的都只是冠军。
但是那会儿的舆论几乎都在数落他。
“辣鸡LND，输给韩国人，别回国了，祝你们飞机失事永远回不来。”
“crown还以为自己很厉害，赛前放狠话一定拿冠军，打脸了呗？”
“菜鸡打什么职业，滚吧！”
“一个ADC刷了那么多兵有什么用？打团第一个刺客切死，crown在搞笑吗？”
“出国之前吹什么世界第一ADC，现在哈哈哈世界第一怂狗吧？”
那些言论将他包围了，压抑得透不过气。
甚至在回国比赛上，底下的观众朝他砸了个矿泉水瓶子。
他至今记得鼻梁上的疼。
“因为，我没用……”罗司希头沉沉地下滑，李歌笛连忙用手扶住他，他于是偏过头，眼底有深深的自责。
声音失落又沮丧。
“我没用……”
“一座奖杯都没有。”
罗司希的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带着苦涩的酒气。
外人眼中的他，沉稳又可靠，是赛场上绝对carry的老将。
可是褪去那些诸如天才选手，世界第一ADC的光环。
原来他也只是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
甚至比那些叫嚷着他太菜，赶紧退役去死的人，还要年轻太多太多。
而如今，他连轻松地笑都不敢了。
因为他没有得到过任何荣誉。
他连奖杯是什么样，都没能凑近看过。
李歌笛轻轻地按摩着他有些肿起的手。
“疼不疼啊？”
罗司希怔怔地看着她，清亮的眸子中带着醉后的朦胧。
“疼啊。”
他嘟囔着，语气听着有些委屈。
“很疼的。”
喝醉了和孩子似的。
李歌笛好脾气地哄着他，将自己并不宽的肩膀借给他靠着。
罗司希嘀嘀咕咕地说着些什么，听不分明。
李歌笛将头偏过去听，他头一歪，带着炽热温度的唇斜斜从她的耳垂擦过。
“我说，我不好意思笑呀。”
罗司希微微直了直身子，醉眼眯着，眉头紧皱，看似一本正经地看着李歌笛。
“你替我笑笑呀，你笑起来……比我好看。”
他好像在说什么很正经的事儿，严肃极了。
偏偏，那醉态人人分辨得出。
李歌笛看得有趣，唇忍不住上扬，笑了。
罗司希愣愣地看着她的笑脸。
又打了个醉嗝。
“你笑起来，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