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平起的很早,不是他不想睡懒觉,和朱媺娖一样,这样的大日子,哪怕贵为公主和国公,也只能任人摆布。
朝廷六部,实质上的六部之首是吏部,可名义上的六部之首是礼部,国之大事,在戎在祀,祀也是礼。
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礼,在华夏,大可破天!
比起朝廷,黄州虽是小地方,可如今的黄州可不缺儒者,儒家最讲的也是礼。
尽管来到黄州的儒者没有朝廷礼部,对于礼法的要求那么严苛,但国公大婚,娶的还是公主,若是礼制有缺,岂不让人耻笑。
于是早在邓平和朱媺娖定下婚约之后,朱常淦就找到几名读《礼记》的儒生,然后详细制定大婚流程。
对朱常淦而言,他终究还是大明的藩王,哪怕爵位被崇祯剥夺,但是他身体内流淌的还是朱家的血。
诚然,大明若亡,龙子不如草狗,王女不如雏鸡,但现在大明终究还没亡,朱常淦内心深处未必没想过有一天能恢复王爵!
身为朱家子孙,朱常淦很清楚公主嫁来黄州,对黄州乃至天下将会意味着什么。
往小了说,这次政治联姻,是黄州与朝廷可能达成合作的契机。
往大了说,就算有一天邓平和崇祯翻脸,假设邓平夺了天下,以邓平对待自己女人的态度,未必会冷落长平公主,如果两人之间还生有男丁,他和长平公主生下的孩子,便是嫡子,将来便是天下之主!
这孩子身上流的也有朱家的血……
那么就算改朝换代,他们朱家子孙也不用隐姓埋名,仓惶活着。
所以这场大婚一定要规模宏大,要让全天下的百姓,让各方势力的探子看看,黄州之主与朝廷联姻,将意味着什么!
十里红妆,最基本的罢了。
在征求邓平同意后,天狼营全军出动,每位战兵身穿崭新的军服,军服外面还挂着火红的彩球,看上去很是怪异。
撇掉各州县分出去驻守的两千兵马,一万三千名战士在邓府通往临时行宫的路上,每隔几步,分列两侧。
大婚喜庆,然而有上万将士肃立,顿时充斥着一股森然的杀伐之气。
邓平身上里三层、外三层被喜服裹的严严实实,上午他要去家庙祭拜邓家列祖列宗,然后还得去城隍庙给城隍老爷奉上祭品。
到了正午,邓平需要在府内厅堂接受黄州所属官员拜贺,并赐宴。
下午,邓平会骑上一匹雪白战马,去往临时行宫,亲迎公主入邓府,行拜堂大礼。
按照这年头的习俗,新娘子花轿要等到日落黄昏的时候,抬进夫家大门,这是因为男子属阳,女子属阴,日落黄昏时候阴阳平衡,故能夫妻和睦,白头偕老……
许是没见过这么热闹的时候,阿珂显得很是亢奋,叽叽喳喳说个没停,然而老爸没时间抱她,小丫头显得很是生气,将屁颠屁颠非得跟着她的邓煌推了个屁墩,后者哇哇号哭,伤心不已。
在外人看来,这是热闹非凡,在邓平眼里,这妥妥的鸡飞狗跳。
如提线木偶般被摆布到下午,随着礼炮声响,累的只想睡个昏天黑地的邓平骑上高头大马,在两侧站的笔直的战兵目送下前往城外临时行宫。
说真的,邓平有点发怵,在他记忆中,他唯一一次骑马的经历还是穿越前在后世的跑马场……
接新娘子开车去多有面子,非得骑什么马……
然而朱常淦认为开车不妥!
原因倒也简单,邓平身为黄州之主,是黄州如今一百多万人的恩人,可对百姓而言,他们的恩人是高是矮,是胖是廋,完全一无所知。
以至于黄州民间谣言已然将邓平描绘成身高三丈,眉有竖眼的金甲战神……
身为上位者,保持一定的神秘感非常有必要,但是邓平和朱常淦说过,身为统治者,可以保持神秘感,让百姓充满敬畏,但黄州推行的是全民教育,是要开启民智,而非历代愚民治政。
既如此,其实让万民觉得统治者亲近,比保持神秘感,更加重要。
朱常淦对这些话一开始是不以为然,后来觉得有些道理,到最后变成深表赞同。
于是,你安国公要亲近万民,那好,迎亲就是个不错的机会。
那你骑着马去亲迎公主,让黄州城里的百姓能够亲眼见到自己的恩人,让万民知道他们的恩公也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好在朱常淦办事还算靠谱,找来的这匹白马性情很是温顺,邓平在府里骑了几天,已经磨合的相当融洽,要不然堂堂安国公,百万民众心目中的神明,骑马迎亲的时候摔下去,那乐子可大了。
道路两边围观百姓人山人海,邓平骑着白马路过,百姓跪倒一片一片。
临时行宫内,朱媺娖早已梳妆完成,随便吃了些点心,看着重达十几斤的凤冠,和凤冠边上的大红盖头,神思恍惚。
女孩子终究是要嫁人的,但是皇家公主和民间不一样,很少会有十三四岁的公主嫁人,但是为了皇家,为了父皇,她要嫁给一个连父皇都忌惮的逆贼,嫁给一个名声很臭的好色之徒。
没什么甘心不甘心,这是宿命,朱媺娖认命,认命之余便是对自己命运凄苦,带有的一缕不甘。
鞭炮声起,鼓乐齐鸣,朱媺娖不由自主挺了挺胸,可惜……
“公主,该上轿了。”伺候的方嬷嬷道。
朱媺娖轻声嗯了嗯。
方嬷嬷将凤冠端端正正戴在长平公主头上,刘嬷嬷则拿起鸳鸯红盖头仔仔细细盖在凤冠上面。
伺候的贴身宫女取来描龙绣凤的金丝团扇……
“公主出阁……”
临时行宫前邓平下马,脸上带着不太自然的笑容看着长平公主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向花轿,等到公主上轿,十六位充当轿夫,五大三粗的战兵抬起十几名匠作历时一个多月雕刻好龙凤花轿。
炮响,锁呐迎亲,花落如雨,邓平再次上马,当头带路,浩浩荡荡的迎亲、送亲队伍离开临时行宫,前往黄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