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熊燃, 火光在柳染脸上跳跃不定, 史琉璃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觉到他的手臂张开,坚实的手掌带着清晰的温度,按在她的腰后, 将她颤抖的身体, 慢慢揽入自己怀中。
“主上……”
视线全然模糊, 用力眨眼也止不住满脸的泪。面前的柳染俯过身来,贴近她的脸, 以火热双唇, 将她面颊上的泪水吻干。
这身躯, 这怀抱, 如旭日如烈火,比背后的篝火还更火热。
少年时最温暖的记忆,瞬间全部重现,自己恍然又是那个终于浮出深渊的孤苦女孩,于风雨寒夜,被那双男儿手臂护在怀里, 心中安稳, 踏实, 全心全意依偎在他胸膛。泪水汹涌, 已经不能分辨是喜是悲, 索性放声嚎哭起来, 一头扎在他的怀中, 用力贴紧, 不放过肌肤间每一丝的暖意。
“主上……琉璃这一生,为你生为你死!……”
柳染始终一言未发。只揽她在怀,修长手指温柔而不容置疑地,一下下爱抚她的身体。史琉璃全身都已炸裂,不顾一切地狂吻他的脸,他的脖颈,扯开他的衣襟,吻向他的胸膛……
“主上……主上……”
柳染没有再推开她。
篝火越燃越烈,越燃越烈。
漫天寒意,终于驱散,风声依旧啸响,吹不灭黑暗中这一点仅存的焰光。
——————
李重耳再也不能忍受了。
披荆斩棘的跋涉,日行百里,筋疲力尽,晚上只求睡个好觉,却不料柳染和史琉璃兴风作浪,那舞姬又哭又叫,让他没一刻睡得安宁。行走荒野,能找个合适的山洞歇息不容易,自己没法避去远处,也没法撵他们另寻去处。
“这个混蛋!”又一次被史琉璃有节奏的尖叫声惊醒的李重耳,烦躁地推一把睡在身边的百里孤鸣:“你去叫他们闭嘴!吵得敦煌都能听见了!”
“他们哪里肯听我的。”百里孤鸣可怜巴巴地坐起身:“那个画师,傲慢得跟天王老子一样,从来都没正眼看过我的。”
李重耳拔地而起,揉揉双眼,抬手正正衣冠,决定御驾亲征。
柳染和史琉璃栖身的山洞,其实离他们相当遥远,能吵到这个程度,那史琉璃真不是一般地闹腾。黑夜中循声走近,只见白鹿瑶光卧在洞口,那么大的喧哗都没把它吵醒,却在李重耳接近的时候,蓦然抬头,一双湛亮黑眸,紧盯在李重耳脸上。
“嘘……我没有敌意……我是莲生的夫君,自己人,明白吗?”
当日李重耳被阿修罗神识所控,持剑杀向莲生,险些被这灵兽的铁蹄取了性命,至今想来心有余悸。赶紧停步,站在洞外远处,只听得史琉璃叫得一声紧似一声,腔调狂热,放浪,媚意入骨,带着无尽的兴奋与满足,还夹杂着听不懂的粟特语和敦煌市井脏话。
“喂,小点声儿行吗?吵得人没法睡觉!……明天还要赶路!”
名震敦煌的韶王殿下,话说到这个程度,已经接近卑躬屈膝了。洞中静了一瞬,李重耳心中暗喜,正打算班师回朝,却听洞中杀声震天,史琉璃加倍高亢地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干你娘的心肝!哦哦……啊!啊!啊!……”
李重耳落荒而逃,有多远逃多远。
他也是成了亲的人。有他刻骨思念的,正在千里追随的人。这叫声令他不能自抑地想到很多东西。一瞬间身似火烤,心如刀割,哪里还能再回到山洞安睡,唯有发足狂奔,直朝着山丘另一边逃去。
山坳深处,终于万籁俱寂。
潺潺溪水边,闪动着一朵小小篝火。乍一看有些诧异,随即便明白,那是远远避开他们的瓦娃。
“咦,你倒是找了个好地方!”
李重耳舒了一口长气,兴冲冲奔到篝火边。到底是女子,把这里收拾得妥妥贴贴,草铺又宽大又厚实,看着比山洞里舒服多了,篝火上面还横架着一只肥壮的沙鼠,早已洗剥干净,烤得嗞嗞冒油,更令李重耳抓心挠肝。
瓦娃翻身坐起,望都不望他一眼,径自凑近篝火,拣了几根树枝丢进去。火光陡然燃亮,照着瓦娃冷淡的脸,一双碧绿眼眸中,有小小的火苗在跳跃。
“你若喜欢在这里睡,我另找个地方。”
“别啊,那我怎么好意思的呢。……罢了,我知道你毛病多,绝不能跟我凑合着歇在一处,我坐这儿陪你聊聊天,总可以吧。”
“我和韶王殿下有什么可聊的?”
“别这样。”李重耳盯着那只油亮亮的沙鼠,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你明明性情良善,心地柔软,却硬是对我摆出这样一副面孔来,何必呢?大家已经这样熟络,凡事不分你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对。”
“哟,你从哪里看出我心地柔软了?”
“当然柔软啊,柔软得很。我当日也不过是举手之劳,放了你的族人,你便许诺搭救我三次,这份恩情,我十分感念。”李重耳仰头向天,掐指数算起来:
“那日深夜药泉边救我性命,是第一次。四兄府中救我性命,第二次。这次又在绿洲中救我性命,已经是第三次了。……啊呀,你的承诺,已经做到,以后,你是要离开我了吗?”
虽然这乌孙公主冷若冰霜,神出鬼没,整日不知在哪里悄悄盯着自己动静,想起来颇令人烦恼;但一想到从今以后,再也没有她默默陪伴保护,心里顿时一阵怅然若失。扭头望向瓦娃,只见她依然神情淡漠,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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