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以夕怕乍然改口唤她月牙,会让面前人不适应,又问她,“你有名字吗?”
“花花。”如花花轻声答道,“哥哥他们喊我花花。”
花以夕愣了一下,重复:“花花?”
如花花点头。
居然还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花以夕不可置信地挑了挑眉,才道:“这倒是巧了些,不过,以前在家中,家里人也都只喊你乳名的,你若不是不习惯,我也这么喊你。”
“没有。”如花花摇头,“没有不习惯。”
花以夕指了指自己,郑重言道:“我的名字是花以夕,一朝一夕的夕,以时的以。你当真没有印象了吗?”
如花花摇了摇头,抱歉的看了对方一眼。
“那父亲呢?”花以夕说了前江阴侯的名字,“也不记得?”
如花花顿了顿,摇头,“对不起……”
“不需要道歉,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忘记了,但不记得也不是你的错,”花以夕手指揉上额角,声音依旧和缓,“我和你大概讲讲,或许你慢慢能想起来些什么。”
如花花端正姿势,洗耳恭听。
花以夕便静静开了口。
“我们的曾祖父曾随周饶的开国皇帝打天下,后来得了世袭罔替的侯爵。其后,便一直在边陲之地活动,女眷留在嘉平。”
“你小时候最是调皮,年纪尚幼的时候,也没有男女大防,整日就随着邻里官员家中的那群皮猴子上蹿下跳,爬树掏鸟都无所不能。”她有厉害的哥哥姐姐,旁的小公子哥儿也不敢欺负她,况且她本身嘴甜不娇气,那些男娃也乐意和她玩做一堆。
“大些倒数稍显文静了点,可能也是因此入了太子的眼,后来你便一直留在了嘉平,待在祖母身边,我和你哥哥十几岁便来了这边,我们姐妹其实也是聚少离多,偶尔年关或者遇上什么大典,才能同父亲一同回嘉平去。或许是我们相处太少,仅有的时光都是幼时,你大多时候都是和祖母在一起的,等见了祖母,你或许能想起些什么。”
听她只提祖母,不提母亲,如花花便有些好奇,忍不住问了句,“那母亲呢?”
花以夕面色不由一僵,顿了顿,才道,“母亲在你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生花如的时候早产加上胎位不正,难产生不下来,大出血,性命垂危。
后来虽然有幸母女平安,但母亲产后始终缠绵病榻,不过半年便撒手人寰。
如花花轻吸一口气,心底有些闷,“对不起……”
“不要一直说对不起。”
顿了顿,花以夕继续道。
“后来,父亲突发恶疾,不宜长途跋涉回去,上书后陛下便允你前来探望。当时是太子有心,求了陛下,亲自带护卫随护。收到你们快到达的书信之时,你哥哥就带兵去迎了,没成想却只接到了仓皇狼狈的太子,才知你们遇到了贼寇袭击。”
“阿朝他一直都自责后悔,觉得是没有去提早接你才害你出了事,可当时父亲已经病的起不来,我们日夜守着,还要提防中容趁乱袭击,也真的是分身乏术。”
如花花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波动,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花以夕垂眸看她,“那些贼寇是奔着太子去的,本来凭你的身手,又有护卫掩护,不该逃不掉的。可你在马车上同太子换了衣裳,佯装成他,引开了贼寇。”
这完全是一命换一命,如花花闻言瞪大了眼睛。
“后来,就听有村民说远远的看到贼寇捉到了人,”花以夕深吸了一口气,眼眶微红,声音微哑,“我们没瞒住,父亲拖着重病的身躯亲自带兵出剿,把那地方翻了个底儿朝天,却还是没找到你,到临终前,父亲还在念着你。”
不知为何,听着这话,如花花心底忽然仿佛被针扎了下一下,刺刺的疼,她不由抬手捂了下心口。
有种说不出口的滋味。
面颊一凉,她抬手去擦,却发现是眼泪掉了下来。大概是这样的结局太让人遗憾,虽不能感同身受,她也忍不住听得落下泪来。
“我和你小哥为父亲守丧结束,又满周饶寻了你两年,几乎踏遍了所有城镇,悬赏贴满了大街小巷,却毫无所获,只能回去。再往后,便是在边陲守到了现在。”
两年。到处寻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人,一次次的希望,又一次次的失望,最后是不得不默认了死讯。
毕竟若人真还活着,怎么会两年都不出来,谁又能想到那时候她忘了一切。
放弃寻找便又回了边陲,花以朝继承了花家军,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底下多的是人不服,可是他回来后一场漂亮的翻身仗,一举拿下建康城,成功让那些人闭了嘴。
花以夕长长叹了口气,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其实你不记得这些也好。”
如花花惊讶且疑惑,“为什么?”
花以夕轻声道,“太子今年初娶了二叔家的花容,我们的堂妹,你应该不记得她了。”
花以夕不知她对太子是什么感情,可当年她可是为救太子以身冒险的。
若真是喜欢,也当真是错过了,明明只差了半年的时间……
这消息也瞒不住,等她回了嘉平,早晚也会听说,还不如现在提前知道。
顿了顿,花以夕才道:“我知道你和太子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这事已成定局,但你放心,阿姐以后一定会为你寻一个更好的夫婿。”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听到这样的描述,如花花心里惴惴的抬起头。
若真如此,她岂不是背叛了上一段感情,见异思迁了?
如果此时是原来的花如,定要反驳的。
当时是花家必须有一个姑娘入宫。即为人质,也是花家的保命符。太子选了她,所以她就只能留在府中,行为也被约束了起来,宫里还派了教养嬷嬷去府里教导她。
当时的年纪,是不懂什么感情之事的。她虽不讨厌琴棋女工那些,却也一并喜欢骑马射箭,可嬷嬷不许,整日将她拘在闺阁,学习宫中礼仪。
就算她把那些礼仪都学完,嬷嬷也是不准她碰骑射弓马,偶尔逃出去野,也总是碰上太子,还要被太子训诫一番。
她讨厌那些,顺带也有点讨厌太子,可她隐约知道花家的处境,所以她不和嬷嬷犟,也不和太子犟,只偶尔偷偷溜出去做喜欢的事。
救太子更是怕牵连了花家,毕竟太子是和她同行。
但现在,如花花不知道这些,心慌意乱的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