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廷伸出去的手一下顿在了半空。
这种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莫名的心慌。缓了缓，钟离廷的手慢慢垂了下去。
泪水挡住了视线，眼前一片模糊，如花花不由用手背抹了一把脸颊，弄得满手背都是湿漉漉的水渍。她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泪流了满面，那大颗大颗的眼泪止都止不住，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奇怪，她明明不想哭的。
也没什么好委屈的，只是她喜欢别人，别人不喜欢而已。
如花花觉得很没面子，她不由在桌案上埋下了脑袋，仿佛看不到，那这一切就没有发生了。
委屈，羞耻，茫然，所有的情绪如海潮一般将她淹没，让她都顾不住对方还在场，压抑不住地趴在桌案上泣不成声。
她哭得十分厉害，连俯下去的肩膀都在颤抖，整个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她止不住的啜泣声。
也还好寂静无声，她此刻的情绪分外脆弱，一点儿声音都能让她情绪崩溃。
钟离廷就那么无声地陪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如花花的手臂都被自己脑袋压麻了，情绪才勉强缓和过来。她吸了吸鼻子，小心抬起头，眸子里蓄满了泪水，鼻尖一片通红。
视线太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她抬手胡乱的抹掉脸上的泪水，指尖擦过眼眶还有些酸涩，不用看她也知道，她的眼睛肯定肿了。
如花花吸了一口气，抬手按了按眼睛深呼吸，刚刚哭得太凶，停止以后还止不住有些抽噎。
钟离廷递来了一个帕子，却并未完全递在她手中，而是保持着一点儿安全距离，放在桌案上将帕子推了过去，直推到她眼前，钟离廷的指尖无声在上面轻轻点了点。
确认如花花看到帕子以后，钟离廷便收回了手。
桌案上只留了一张孤零零的帕子。
如花花垂着头，很没骨气的抓过桌案上留下的帕子，有些局促不安地擦了擦湿漉漉的眼睛和面颊。
她此时连看都不敢看对方，如果她有壳早就缩起来了，可她没有，擦完眼泪就只能垂着视线盯着手里的帕子看，目不转睛，像是要把帕子给盯出一朵花来。
如花花决定将沉默进行到底的时候，耳边忽然钟离廷轻描淡写地声音，“哭什么，喜欢我很丢脸？”
轻飘飘的一段话掀开了两人之间那层朦胧的遮羞布，所有隐藏的情愫虽不曾经她口，却在这一刻冷不防的破土萌出。
如花花呼吸一窒，这样直截了当的挑明让她脸颊整个都跟着烫了起来。
脑袋几乎停止了思考，她不想说话，反而更低地埋下了头，只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啜泣声。
“真的很丢脸？”钟离廷又问，语气里透出了一些不可置信地语气，“我也没那么差劲吧。”
莫名有些好笑。如花花没笑，她咬着下唇，摇了摇头。
“别畏畏缩缩的，抬头，看我。”
如花花抬起头，顶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眶看向他，睫毛颤着，分外脆弱。
看得人心尖都跟着软。
钟离廷轻吐了一口气，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静静道，“你说你不是小孩了，那就抬头挺胸，用成年人的方式，大方的交流。”
闻言，如花花有些踌躇地抬起了头，对上了一双温和而又透着包容的眸子。
对面，钟离廷坐直了身子，身体微微前倾，隔着一张桌子，距离既不疏离，也不过分亲密。
这样的距离让如花花心底放松了一些。她嘴唇动了动，半晌，才说出话来，“什么……成年人的方式是什么？”
“成年人要敢做敢认，不可以像小孩子一样哭天抹泪的耍赖。”钟离廷看着她，桃花眸漆黑，面色沉静。
如花花眸子轻颤。
早已经被挑明的心事，最坏的结果她也能预料到了，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喜欢你。”
她终于开口，话语有些艰涩，带着浓浓的鼻音，声音怯懦的厉害。
说完，如花花缓缓抬起头，微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的钟离廷，似乎是下了天大的决心一般，摒弃掉所有的羞耻与难堪，一字一句，十分坚定地开口，“我喜欢你。”
那双看向他的鹿眼十分诚挚，像是恨不得把心都剖出来给他看一般。
不是告白，不求回报，她只是陈述一件存在已久的事实。
声音哽咽着，她细声道，“我知道你肯定不相信我……肯定又觉得我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可是，根本不是那样的。”
“不是随随便便的喜欢，”如花花用力吞了吞口水，又重复了一遍。她努力平复了一下颤抖的声音，都到了这一步，她反倒什么都不怕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般，说出了让她觉得十分矫情的话，“是独一无二的喜欢。只喜欢你，喜欢到……”
如花花看着他，“喜欢到我的命都能给你。”
只喜欢你。
独一无二的喜欢。
喜欢到，我的命都能给你。
一句话重重地砸在他心头，钟离廷心尖忽然一颤。
他张了张口，缓了一下，尽量想让语气轻松些，却事与愿违的更加干涩了，“……傻子，我要你的命做什么？”
如花花睫毛微微垂下。
可是除去身外之物，她好像只有这条命了。
如花花彻底闭上了眼睛，指甲用力掐上手心，很努力的才将剩下的话继续说了下去，“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没有人教过我这些事情，可就是想对你好，想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你……我，我知道这听起来肯定很好笑，我什么都没有，却还是想把什么都给你，只要我有的都想给你。我知道这可能会让你很困扰，我没有想要什么，我会克制住的，我不会让旁人知道，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不理我……”
这是她最害怕的事情了。
时间仿佛静止在了此刻。
空气静寂的如花花甚至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她也没再说话，像是在等待一个最终审判一般。
在她煎熬之际，钟离廷地声音忽然越过中间的桌子，径直砸在了她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