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事你心底有气，我可以尽力弥补，我说了，我会给你个满意的交代……”
“我只想全家安安稳稳过日子，殿下能高抬贵手，就是最好的交代了。”她摇了摇头，神态疲惫，似是没有半点精力和江行云虚与委蛇。
江行云沉默了一刻，才忽然开口问道，“月牙，你是不是在怪我另娶他人没有等你？”
如花花闻言深吸了一口气。
她其实很庆幸，江行云若真是一直在等她，她反而会不知所措了。
如花花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转而说道，“既然殿下要找的人是我，这件事和顾侯府上的人无关，殿下不如让他们先离开。”
江行云深深看着她。
如花花目光不躲不闪，不带半点儿心虚。
江行云脑海里不由浮现了以往的一些回忆。
明艳的皮囊，偏生了一副黑白分明的鹿眼，干净、纯粹。专注看人的时候，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
花家势大，为巩固皇权所以要娶花家的女儿，他一开始是极其反感这样的政治联姻的。可是后来在花家见到了花如，看到了那双眼睛，他没有犹豫，一眼便选定了人。
彼时他们年纪都还小，接触也并不多，可他却从小就认定了，他以后要娶的是眼前的这个人。
其实那时就暗生欢喜了，他却一直不敢说，还故意板着脸严肃对她。生怕她得了真心便言语无状，恃宠而骄。
如今想给她真心，却是晚了。
造化弄人。当年在外花如为了掩护他，单枪匹马引开流寇，以致下落不明，他当年真觉得心痛极了。幸得神明护佑，让她还能平安归来。
他是真的想要弥补花如，只是眼前心心念念的人却似换了一个人一般。伶牙俐齿，浑身是刺，半点不似幼时那般乖巧听话。
江行云神色挣扎一番，最终摆了摆手。
“放他们走。”
顾执言自是不放心如花花独自一人留下，如花花好说歹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才将他劝走了。
江行云带如花花上了自己的马车，吩咐身旁人，“回东宫。”
天很热，如花花坐在马车上却周身发冷。
她身上伤也不少，能强撑着精神保持清醒与江行云谈判，已然不容易。
靠着马车厢，她微微蜷缩起了身子，偏过头去。
江行云看着她的背影，声音不由有些发哑，“你现在连看都不愿看我吗？”
如花花睁开了眼睛。
这位从来都是被众星拱月的太子爷，是半点都不会察言观色。
她有些疲惫地转回过头，看了眼江行云，凉凉道，“我都快死了，殿下要怪我失礼，那我也无话可说。”
“我不会让你死的，”江行云道，“花如，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浑身带刺，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现在这幅模样，像是看他一眼都嫌多。
如花花只觉得很烦。
她以前展现在江行云面前的模样的确不是这样的。她当初套着准太子妃这把枷锁，处处行事都要小心，不能有一点个人情绪，若换做以前，她就是再不舒服，也会强打起精神同江行云虚与委蛇。
可如今她是自由身，他爱谁谁！
如花花扯了扯嘴角，那张俏脸上带着三分嘲讽的意味，“若还是以前的我，你现在看到的，就是一堆黄土白骨。”
旧事重提，江行云难得动了些恻隐之心，“……是我没保护好你，以后不会了。”
“我是真想不明白，当年我以命护驾，换殿下平安，这是身为人臣本分，可我也因此在外颠沛流离，吃了许多苦头，殿下饱读诗书，就是如此报答我的？”
“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你。”江行云道，“我只是想对你好。”
“这是对我好？我消受不起，”两人对视，如花花唇角微翘，似笑非笑地，“殿下您睁大眼睛看着我，看着我浑身上下受的这些伤，您说这话，不觉得心慌吗？”
“我说了，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我不会让你白白受伤，”江行云放缓了语气，“只要你嫁给我，我会待你好的，我们是从小的婚约，我不会亏待你……”
如花花不仅身上疼，气的胃也开始疼了。
她想一脚将人踹下马车。
真就是对牛弹琴，无法沟通！
“殿下如今东宫住着一位明媒正娶的妻子，又想娶我，这事问过陛下了吗？”如花花笑道。
江行云看清了她唇角的笑，带着明显的讥诮，他却也并不恼怒，“不管你信不信，从当年婚约立下之后，我想娶的就只有一个你。你若点头，我随时可以向陛下请旨休妻，绝让你委屈做小。”
他原本也不想做的这么绝的，可花容做出这样的事，也实在是难堪其位。
“你当真是薄情寡义。”她提起花容是为了让江行云清醒一下，明白他已有妻室，可断没有让人休妻的意思。
“我知你不愿姐妹相争，这些我都会妥善处理好，你不用沾手。”江行云道。
说不通，如花花是真累了，不想无谓争执下去，便扯唇笑了笑，不再继续回答。
江行云往后坐了坐，给她挪开了一些位置，让她能躺得舒服些，“这里没旁人，你睡一会儿吧，等到了我唤你。”
江行云今日拦她，其实也并未有太大想法，只是想带她入宫看太医而已。
如花花是真熬不住了，也不与江行云客气，直接便占了他腾出的位置，蜷缩着身子躺了下去。
她原本还想留下几分清明防备江行云，但强撑起的精神在闭上眼睛那刹那顷刻间消散，她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昏睡了过去。
车轱辘悠悠压着地面转着，带着马车到了皇宫前，稳稳停下。
“月牙，醒醒，月牙？”
江行云推了推她的肩膀，轻声唤了数声，人却并未苏醒，连眼皮都未动，似是已经昏厥过去。
江行云自己先下了马车，而后回身轻轻将人从马车内抱起，被护卫簇拥着三两步入了宫门，换乘上了宫门前早已备好等着的轿辇。